比太子年长三岁,十七岁的宁儿端上一碗黍米粥。
眼看太子一口气将粥喝完,她笑着问道:“殿下觉得味道如何?”
李承乾放下空碗,道:“还不错。”
闻言,宁儿一脸满足,便拿着空碗快步离开。
殿下的目光又注意到有一些水渍在桌上,另有宫女快步跑来,急忙擦去桌上的水渍。
李承乾的脸上又一次带上了笑容,深吸一口气,缓缓站起身。
十四岁的李承乾面色很干净,干净得如同一块白玉,或许是因为从小身体差的缘故,白皙的脸颊亦没有血色。
宫女时常会偷看,因太子殿下长得很俊朗。
李承乾刚坐下,就有宫女提着暖炉放在一旁,在暖炉上放在一个陶壶,水开了之后殿下就要喝水了。
没办法,上辈子多数的时间都在病床上,因为疾病身体的免疫力很差,平日里对起居卫生也很严格,养成了洁癖。
至少这具身体舒服点了,好好珍惜这个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机缘。
“孤的病好了。”
太子殿下的话语声传来。
年过六旬的天竺高僧波颇这才停下念诵,睁开双眼缓缓看去。
太子坐在案边,一手撑着下巴正在看书,身边放在一个小泥炉,泥炉上放着陶壶。
“殿下重病初愈,老僧为天可汗贺,为大唐贺。”他躬着身子,脸上还有不少老人斑,苍老的声音说着。
皇帝为了儿子病急乱投医,殊不知请来容易送走难。
波颇躬身行礼,道:“有件事老僧不解。”
这位天竺高僧的关中话听着口音很怪,也很别扭。
李承乾沉默半晌,拿着茶碗,吹拂茶水,道:“你说。”
“老僧刚注意到那碗黍米粥明明味道不好,为何还要喝下去呢?”
“你也知道这粥不好喝?”
“老僧睡得少,所以醒来时,她们也给老僧端了一碗,难以下咽。”
李承乾接着道:“嗯,我平素没吃过这么难喝的粥。”
闻言,一旁的宁儿疑惑地看着殿下。
波颇继续道:“既然心中不满,那为何不说?”
李承乾神色古井无波,喝下一口茶水,缓缓道:“当我喝粥时候,我发现宁儿的眼中有害怕且有希望,大约是怕我觉得不好吃,如果剩下了大半碗,她会失望,而且内疚。”
“于是我下定决心放开咽喉灌了下去,几乎如喝水,这么做之后才觉得有多么不好吃,有多么难以下咽。”
宁儿已低下了头,双手放在腹前,等候处置地模样。
也有其他宫女想:这多半是宁儿在东宫最后一个时辰了。
太子的话语还在继续……
“那味道就像是带着麸皮的米粒,咽下去时还有麸皮残留在咽喉间的感觉,嗯……”
话语又顿了顿,李承乾继续道:“要说感觉的话,就像是咽下了一碗沙子,可我不想抱怨,因为宁儿在天没亮时就要在这寒冬中起床准备饭食与衣物,她双手会冻得通红,这是一件辛苦的事。”
“这天下的万千普通人,他们的粥或许比孤所喝的更苦。”
言至此处,宁儿重新抬眼,安静地望着太子。
就连另外两个宫女也是沉默不言,而且殿下说话时那无意间地露出的笑容,让她们感觉如沐春风。
殿下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宫里宫外的人都喜欢他。
李承乾喝下一口水,放下了碗,“所以我喝完之后感觉肠胃不舒服,现在想散散步。”
宁儿的脸上已有了笑容,这种坦诚与温和让她觉得值得。
波颇的指甲中还有些积年的老泥,他坐到殿下面前,目光观察着这个十四岁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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