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李道彦和郭从义非常明智地退让一步,用增强边军实力的条件换取朝局的稳定,同时也是给一部分官员改过自新的机会。
按理来说,这个结局即便不算皆大欢喜,也能让大部分人满意,往后还可以继续磋磨,不至于闹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接下来便是边军武将返回各地,朝廷也要开始准备今岁太庙献俘冬祭大典的仪程,这是齐国迁都永嘉十二年来最重要的大事。
然而在这个节骨眼上,陆沉遇刺再起波澜,让原本走向平稳的朝堂局势再次变得暗流涌动。
薛南亭深吸一口气,只盼陆沉可以活下来,不然的话难以想象边军将帅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他走到近前,第一眼便看见天子负手而立,旁边已经站着几位重臣,分别是左相李道彦、枢密使郭从义、上将军王晏和大将军刘守光,以及织经司提举秦正。
前方不远处便是刺杀发生的现场,青石地面上血迹斑斑。
一名死亡的刺客尸首被放在墙边,另一名浑身是血身材魁梧的刺客被五花大绑坐在地上,织经司和禁卫当中的十余名高手在旁边看守。
“臣薛南亭,拜见陛下。”
薛南亭上前行礼。
回应他的是天子冷峻的语调:“免礼。”
薛南亭抬起头,顺着天子的目光望过去,只见陆沉躺在临时找来的门板上,两名太医正在为他医治,以陈澜钰和霍真为首的边军武将站在旁边,每个人脸上都浮现着肃杀的神情。
厉冰雪站在另一边,目光始终停留在陆沉苍白的面庞上,仿若旁边所有人都不存在。
这位年轻女将身上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感,要是陆沉今天有个三长两短,谁也不敢保证她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李端收回目光,然后逐一扫过身边的重臣,沉声道:“朕的身边,京城地界,居然会发生当街伏杀朝廷武将的事情。众位卿家,能否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
左相李道彦轻叹一声,苍老的语调响起:“启奏陛下,老臣认为这些刺客来自北面,极有可能是伪燕察事厅安插在京中的细作。”
这句话算是很合理的解答。
在现如今的局势中,朝中任何一方势力都没有足够的理由刺杀陆沉。
这件事必然会引起天子的震怒,绝对会一查到底,想要掩盖真相没有那么容易。
倒不是说陆沉的地位高到某种层次,让旁人不敢下手,而是风险与收益相伴相生,刺杀他总得能获得相对的好处,否则没有任何必要冒这种风险。
换而言之,北燕和景朝倒是有可能做这种事,陆沉一死很有可能导致南齐边军和中枢离心离德。
听到左相这番话,天子默然不语,他略有些意外李道彦会这般顾全大局。
无论这件事背后藏着怎样的秘密,明面上的说法必须是敌国探子所为,绝对不能有其他说辞。
李道彦看了一眼神情凝重的薛南亭,缓缓道:“但是,老臣心中还有一些疑问。陆沉今日拜访薛相应是临时起意,刺客怎能布置出这样一个周密有效的杀局?”
场间局势陡然凝重起来。
薛南亭抬头望向老态龙钟的左相,平静地问道:“不知左相此言何意?”
李道彦老眼中目光深邃,抬手指着前边说道:“从陆沉的护卫所言可知,今日他们骑马前来拜访薛相。即便刺客尾随跟踪,情况紧急时他们也能纵马撤走,刺客并无能力在京中明刀明枪地追杀。只有在眼下这种环境里,刺客可以创造出一个短期的困境,对陆沉等人施行伏杀。由此可见,刺客很清楚陆沉的行踪和周边的地形,然后提前做好伏杀的准备。”
“知道这些信息的人,目前看来只有三种可能。其一是陆沉身边出现内奸,与北边的细作勾结。其二是薛相府上有北边的人,提前将消息告知伪燕细作。其三……”
说到这儿,李道彦微微停顿,抬眼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织经司提举秦正,淡淡道:“织经司内部有问题,否则无法解释刺客怎能对陆沉的动静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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