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折损近四万兵力,可谓振奋朝野的大胜。如此大功,理当以郡公之爵相赠。”
齐朝的军功爵位分为八等,即亲王、郡王、开国公、开国郡公、侯、伯、子、男。
从当年李仲景立国大齐到现在,一百六十多年的时间里从未有宗室以外的臣子在生前被封为亲王,郡王便已是终点。
齐朝皇室对于军功爵位的封赏非常谨慎,当今天子即位之后,仅敕封两位国公,一人已经离世,另一人也已致仕。
郭从义自己也只是侯爵,而萧望之和厉天润仅是伯爵,这和齐朝奉行的守御国策有关,没有开疆拓土的战功自然难以提升爵位。
龙椅上的天子沉吟不语。
左边一位文臣平静地反驳道:“枢密大人,请恕下官看法不同。萧都督确有功劳,然而若非靖州厉都督提前洞悉伪燕的阴谋,命麾下最精锐的飞羽营渡江而下驰援广陵,恐怕这座后方重镇已经落入敌人之手。萧都督本意应是赌敌人拿不下广陵,然后在青峡一带与敌军主力决战,倘若广陵陷落又该如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是兵部尚书丁会。
其人肤色白净,语调抑扬顿挫,继续说道:“萧都督这是行险之举,全靠靖州都督府为其托底。当然,青峡之战大胜理应嘉赏,但郡公之位显然不妥。”
郭从义面色淡淡,似乎毫不介意对方的反驳,悠然道:“那依丁尚书之见又该如何封赏?”
丁会看了一眼龙椅上的男子,拱手道:“兹事体大,理应圣裁。”
郭从义颔首称是。
殿内再度陷入沉寂。
“陛下,臣认为郭枢密和丁尚书所言皆有道理,不如取折中之法,加封淮州都督萧望之为侯爵,其他将帅循例封赏。”
一道中正平和的声音打破这略显诡异的沉默。
这声音的主人面容清癯,身躯昂然,正是当朝右相薛南亭。
天子思忖片刻后说道:“准。”
薛南亭又道:“关于先前萧望之奏请之事,臣认为并无不妥。如今伪燕新败军中士气低迷,景朝又有坐山观虎斗之意,我军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尝试反攻。臣相信萧望之和厉天润两位都督的能力与眼光,若事不可为他们定会及时收手。”
他微微一顿,环视众人道:“可若错过这个机会,等伪燕重整军备,我军再想反攻会有很大的风险。”
枢密使郭从义、执掌北衙六军的上将军王晏和南衙大将军刘守光尽皆闭口不言,李景达稍稍迟疑,最终还是不轻不重地说道:“右相言之有理,然而淮州孤悬江北,一旦战局危险将会难以救援。在末将看来,稳守淮州更加重要。”
薛南亭微微皱眉道:“大将军之意,我朝将士远不如伪燕军卒?”
李景达断然道:“末将并无此意。”
薛南亭步步紧逼:“广陵一战,守军四千人和飞羽营援军四千兵马力战两倍于己的敌人,最终击溃敌军枭首敌将,阵斩俘虏近万人,这其中大半都是所谓的景朝老卒。青峡一战,萧望之麾下兵力满打满算才六万,面对伪燕东阳路调集的八万大军,最终的战果是杀敌两万俘虏近两万。”
“这两场战役发生在淮州一南一北,皆以我军处于劣势为开端,却以敌军惨败为结束,难道还不能说明淮州七军的战力?如今敌人惨败如丧家之犬,这种情况下都不敢反攻北上,大将军此言置我边军男儿于何地?”
李景达忽然有些后悔自己要跳出来。
虽说这位右相平素不显山露水,可他毕竟是文臣出身,自己如何能跟对方较量嘴皮子?
他悻悻地垂下头,心中却并无畏怯之意。
“咳咳……”
薛南亭前方一位老者轻咳两声,随即对龙椅上的男子说道:“老臣殿前失仪,还望陛下恕罪。”
天子的声音里多出几分关切:“左相何罪之有?要不要朕传太医来诊断一番?”
老者拱手一礼,情真意切地说道:“陛下隆恩,老臣铭感五内。太医倒不必了,老臣这是宿疾,每年夏天都会如此,陛下不必挂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