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时,明眸里盈着水雾,仿如一枝被雨水浇湿的梨花。
玄宗从来对着的,都是贤良大度温婉得体的皇后,何时看过她这般伤神落泪的样子。
“今日朝堂上的事情,是一场误会。”
玄宗扶着王皇后解释:“姜皎会错了朕的意,朕怕皇后多心,特意赶来看看皇后。”
“臣妾无碍,只是想到了故去的家父,一时伤怀。”
王皇后极力压抑自个的情绪,豆大的泪珠还是从眼眶里滚落了下来,她楚楚可怜道:“大尉昨夜还入了臣妾梦中,梦里还是在封地王府的时候,那会儿是皇上和臣妾最难熬的日子,家父囊中羞涩,只得当了官服换汤饼给皇上过寿诞。”
“家父慈爱,臣妾伤怀时,忍不住会想起他老人家在世的时候,臣妾让皇上见笑了。”
随着王仁皎故去,玄宗早记不起这段旧事,本该忘得差不多了,被王皇后这么一提,那位慈爱老人的记忆扑面袭来。
皇后当初嫁入封地王府,是他最落魄的时候,因为怜爱他女儿王菱,老祈国公多有补贴王府。
玄宗还沉浸在回忆中,王皇后用帕子沾去眼角的泪水:“今日德妃妹妹回宫,皇上应该去蓬莱殿看看她。”
“德妃回宫,来日方长,不必急在一时。”
玄宗语气放和缓了些,磕磕绊绊喊了一声:“菱儿!”
王皇后如被雷击,整个人僵住了!
意识到玄宗在喊什么,她颇为不自在的微微侧头。
见殿内四下无人,玄宗将手拢在王皇后颈侧,将她往自己怀里带:“将朕往德妃那边赶,这是还在跟朕置气呢?”
“皇上……”
李丝絮藏在虚掩的殿门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狠狠瞪一眼在窃笑的桂公公。
她就说,怎么桂公公一瞧见她,就像如蒙大赦的样子。
将她引到殿门口后,远远的退在一旁。
敢情今日朝堂上因为废后言论之事,以为她父皇母后要起争执,盼着自己来救场了。
她刚走到殿门口,就听到皇后娘娘提起过世的老祈国公,然后她父皇竟别别扭扭喊了一声菱儿,还怨母后将他往德妃那儿赶。
今日钱德妃回宫,他父皇竟然弃了德妃来南薰殿?
心疼钱德妃一秒!
知道王皇后没什么事儿,李丝絮一身轻松悄悄往后撤,等离殿门口远了,她朝桂公公翻了个白眼。
“公公有些坏哦!”
李丝絮佯装气恼:“你赔丝丝一顿好吃的。”
“少了谁好吃的,也不能少了小公主的,公主爱吃什么,老奴都记着……”
昨日还是皇帝身边的权臣,今日已经是个发配的流犯,姜皎坐在运载他的破马车里,随着马车慢悠悠晃出了长安城,心内百感交集。
马车驶出长安城那一刻,被杖责六十已经折磨去了半条命的姜皎探出头来,果然没有来送行的人。
虽说皇上还顾及一丝情分,因他杖伤允他乘坐破马车去流放之地,也特赦她的妻妾家人不用跟着去钦州,但尽管如此,哪个府上都怕被他这个获罪之人连累。
“姜大人,时辰不早,不能再耽搁下去。”
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姜皎陷入了深深的失望中。
朝堂事发,他本来头一个怀疑上了在御书房装睡的小公主,毕竟他数次被这位小公主坑过。
但当日他在如意楼将皇上要废后的消息告诉李林甫,是将芸娘赶出去了的,当时雅室内只有他和李林甫在。
芸娘又是怎么得知废后之事,又在如意楼传播的呢?
落在嗣滕王手上的芸娘,还一口咬定是他透露的消息,而他外甥李林甫反而从此事中摘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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