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自己的士兵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埋着炸药包,胁板次郎心里却是一点儿也不轻松。
中国人肯定有阴谋,这几乎是一定的,这是连续数日来他和中国人作战得出的近乎真理一般的结论。
可眼瞅着爆破兵们都在撤退了,安放在四行仓库四处理论死角的炸药包长长的引线都已经‘茲茲’冒着白烟了,仓库中的中国人依旧保持沉默。
死一般的沉寂。
无论胁板次郎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为何会出现如此诡异状况。
人为何害怕死亡,最大的原因就是未知,对于死亡之后世界未知的无比恐惧,所以才杜撰出了天堂和地狱,善良的人进天堂,恶人入地狱,最典型的心理自我安抚。
己方一个人未死,日军大佐却是背心汗出如浆,就是这种源于对未知的心理恐惧。
当然了,这主要也是前些日子仓库守军把可怜的日本陆军大佐踩地上摩擦的太狠了,以至于突然有一天不摩擦他反而变得‘温情脉脉’起来,他反而极度的不适应。
多么可怕的惯性心理啊!连仇恨都选择服从了。
“命令,除去前锋一个步兵中队参与爆破,其余诸军不得妄动。”胁板次郎终于下令了。
就算中国人又有惊天动地的阴谋,完犊子的也就是那一百多号人,日军大佐现在好歹还是个步兵大队长,绝没有想真的把自己玩成步兵中队长的打算。
‘还哪儿来的诸军,总共就剩下五个中队了好嘛!’日军中佐低垂着眼睑在内心中狠狠吐槽。
他的前途,都被眼前这个傻缺上司给玩没了,不随时吐槽他几句,日军中佐都感觉自己快抑郁了。
随着“轰轰轰”几声巨响,硕大的四行仓库都在颤抖。
四个角落都埋了六七个炸药包,四行仓库的坚墙厚壁再也坚持不住了。
硝烟散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曾经挡住步兵炮挡住重炮貌似坚不可摧的四行仓库大片的墙体垮塌,在仓库下方形成新的废墟。
如果不是仓库内的承重柱足够多,这四处的爆破就已经足以将一栋楼炸垮,但不垮,又有什么用呢?
垮塌墙壁的背后就是四行仓库的楼体,那也是四行仓库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将其内部结构展现于所有人面前。
房间,楼梯,沙包工事,散落的弹箱,在灿烂秋阳的照耀下无比清晰。
四行仓库,业已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坚盾。
租界南岸的呼唤声消失了。
西装中年男张口结舌,首次觉得自己到这里来是个错误,他觉得自己被那个有着好听名字的女记者给骗了。
那有什么英勇?有的只是懦弱,甚至懦弱到连一枪都没放过,原本固若金汤的堡垒就被日军当着他面给爆破了。
黄包车夫满眼不可置信,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先前那些层出不穷的战术呢?那些悍不畏死的中国军人弟兄们呢?怎么全都不见了?
澹台明月一样惊讶,但她对唐刀的信心坚定,唐刀从不会让她失望,这次应该也是一样。
所以,哪怕仓库之壁被洞开,她也只有惊而没有慌。
但这一幕对于日军大佐来说,却是大喜,狂喜!
因为,他是军人,他不像那些普通中国人,只把胜利建立在因为先前战绩而生的信心上。
没有了可当火炮的坚壁,他甚至不需要出动步兵,光靠步兵炮和掷弹筒,就能把敢于反抗的中国军人消灭于炮火中。
至此,不管中国人有什么阴谋,胜利已经只是时间的问题。他甚至根本不用等到今天的日落,就可以在仓库楼顶升上他联队部的军旗了。
“命令,前锋分出三分之一,先行进入大楼内侦察,若遇中国人利用地形熟悉的反击,不用与之硬拼,联队炮兵会将其一点点埋葬的。”重新建立自信的日军大佐甚至开始顾惜麾下士兵的生命了。
胜利既然已经成为事实,他必须得为未来考虑了。
如果损失继续增加,恐怕光靠一百多中国士兵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