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羡带着朝廷赏赐的粮食进了陈家村。
他来过两次陈家村,第一次是辽人扰边时,他带兵守城路过这村子,当时正逢战乱,村子外修了防御工事,村民拿着木棍守在村子周围。
陈家村的里正上过战场,靠着对战事的熟悉,带着村民准备抵抗辽人。
第二次则是谢良辰回到陈家村的时候,宋羡暗中带人来查看。
没想到这么快,他就第三次来到这里。
陈咏胜昨日事先知会过村中人,所以大家看着一队车马前来,都没有太过惊慌,而是纷纷站在两旁,等待着里长的吩咐。
等到宋羡翻身下马,陈咏胜立即带着众人上前行礼。
陈咏胜刚刚欠身行礼,左臂就被人扶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子。
陈咏胜抬起眼睛,面前站着的人,正是一身官服的宋羡。
目光落在宋羡脸上,陈咏胜有一丝恍然,赏赐粮食是桩小事,他怎么能料到,会惊动宋羡亲自前来。
宋羡吩咐常安道:“让人将米粮搬进村吧!”
陈咏胜就要带着村民一起下跪谢恩,却被宋羡开口打断。
宋羡道:“昨日在李佑大人面前已经谢恩,今日就免了。”
宋羡将目光挪到站在旁边的村民身上。
每个村民们身后都背着竹筐。
宋羡问向陈咏胜:“要去采药?”
陈咏胜应声:“今日多采一些回来,明日就能送去纸坊。”天没亮的时候,他已经让几个人先一步去找草药,这样就能节省时间,赶在别人之前多向纸坊里送些药材。
宋羡道:“那就去吧,不要在此耽搁。”
陈咏胜又是一怔。
宋羡转头看陈咏胜:“陈里正先留下,需要盘点好衙署送来的粮食数目。”
陈咏胜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上次衙门送来赈灾粮,全村人聚在一起跪拜了几次,今日就这样简单?
常安见状上前提点陈咏胜:“我们大爷素来不喜欢那些繁琐的规矩,送米粮来本是想要你们的日子好过些,如果因此耽搁村中人去采药,岂非本末倒置?”再说扣下那么多人陪着,除了场面好看点,也没有任何用处。
常安差点要说,我家大爷的性子到底如何,日久见人心,多见几次你们就知道了。
他总觉得大爷与这陈家村挺有缘分的,常悦都在这里住下了,将来来往的机会还会少吗?
常安与陈咏胜说话的功夫,宋羡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提着裙子跑过来。
她穿着一身粗布裙衩,梳了两个鬏鬏,脸上抹了一层黑,远远地看去,与寻常的农女没有什么差别。
宋羡面色不变,她好像无论在哪里,都能立即适应周遭的一切,融入其中,让人很难发现异样。
再定睛看清楚,她奔跑过来,衣裙摇摆的模样,让宋羡想到了蛰伏在树上的那种大飞蛾,通身与树皮一个颜色,平常时静静地趴在树上,不仔细瞧根本发现不了,惯会装模作样。
谢良辰感觉头顶上一抹威压,抬起头看了看,正是她的债主。
债主面上不辨喜怒,但她能从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察觉到他的情绪。
宋羡不太高兴,为何?总不能是因为她吧?她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没有去招惹他半分。
难不成是嫌弃她们来晚了?她们正在拾掇院子,准备存放大家采来的药材,听到宋羡带着车马进村了,忙丢下手中的活计迎出来,一点没耽搁功夫。
虽然觉得自己没错,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谢良辰露出一贯的笑容,站定向宋羡行礼。
宋羡点点头,这次径直抬脚向前走去。
陈家村的人则分开行事,陈咏义带着大半个村子的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上山采药。
陈咏胜陪着宋羡去查看存放药材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