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述闻言沉了会儿,脑中浮现的却是少女的脸。他叹气:“尽人事,听天命,该用用。”
言下之意就是救。
爷孙三人能活多久算多久。
军医只得答应,只是有些珍贵药材不能随意调动,需要层层请示。这事儿难免就传入吴贤耳中。其实吴贤现在忙着布局抵御沈棠,这种小事本不在意,跟贺述相比,他要走的这些药材根本不值一提。但架不住有人看贺述不顺眼,哪会放过阴阳怪气的机会?
吴贤笑着打圆场。
“不作心善,不忍庶民受苦。”
只是年份不错的药材,何至于纠缠不放?
对方闻言只是哂笑:“贺不作心善?天底下哪个大善人会杀亲弟、夺弟媳?说是沽名钓誉、丧尽天良,怕都是侮辱了词。哼啊,这时候来救三个难民,装什么好人呢?”
此言一出,营帐寂静无声。
帐内气氛紧绷,一触即发。众人看似眼观鼻鼻观心,实则暗中偷偷注意贺述反应。
贺述却只是不发一语。
显然是不想搭理。
那人却嫌弃贺述的反应不及预期,乘胜追击:“贺不作,你还想用这副样子蒙骗谁?”
“这里是主上与群臣议事之地,不是你撒泼的内宅。”贺述的神色有些冷,声音也淡下来,“贺家家事,个中内情如何,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恶意揣测,添油加醋捏造。”
对方哂笑:“捏造?”
又反问:“哪一句话是捏造?”
帐内众人继续安静。
贺述的夫人久居内宅,极少出现在外界,但不代表没人见过她,自然也有知情者。
这时,吴贤沉下脸打断了争执。
此前有段时间,朝中御史台参贺述的奏本多如雪花,说来说去就这两桩事情。吴贤也略有耳闻,不过这个世道见不得光又混乱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也没在意。别看满朝文武一个个一表人才,真要掀底朝天,没一个能见光。
屁股不干净的人数都数不过来。
吴贤下场,暂时平息了矛盾。
整场会议下来,贺述似心不在焉。
“这一路交由不作可好?”
吴贤的话唤回他的注意力。
贺述拱手应下:“唯。”
吴贤道:“此战求胜不求生!赢了,高国基业能延续下去,皆为诸君功劳。输了,吴某先赴黄泉,在黄泉等二三十年,再战!”
众人齐声道:“吾等必当竭尽全力!”
谁都看得出来——
这是要一战定存亡!
在座众人无一不是高门大户出身,少有几个底下爬上来的,这些年也跟其他人互相联姻巩固关系和地位。沈幼梨这些年经营康国的事迹,他们不是没听过,但他们更清楚康国境内世家下场。一个接一个被打压,不复往昔荣光。若高国输了,这就是前车之鉴!
倘若亡国,亡的不仅是高国,还有他们家族的前途与延续。此战自然要尽心竭力!
他们不是为吴贤而战。
是为自己而战。
是为家族,是为前程而战。
随着大军开始紧锣密鼓备战,栾信的文士之道也复制差不多了。这种情况下,他还开了顾池的文士之道,监听众人心声。这个做法的结果就是他看着更傻更呆,军医一边诊脉一边摇头,叹气道:“可以准备后事了。”
所谓后事就是准备一床草席裹了埋了。
幸好高国不是很缺粮。
不然他的去处就不是土里而是锅里。
两个多时辰过去,栾公义关掉了顾池的文士之道,一下子从蜗牛提速到八十老太的水平。栾公义偷偷将窥听到的高国作战情报记下,问装病的少女:“贺述这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