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他应该去给自己的孩子送行的,当年沈山河默然离去,他也没能送行。
手帕里的画面又一次流转起来,张霏霏不禁在心中祈祷,但愿下一次定格的画面,不要再是悲剧了。
她以为天随人愿,视线清晰时,是一个剧院。
只是乍一看,并不怎么繁华,好像没有人似的。
直到跟着高玉绳进入剧院内部,她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一场只为‘同道中人’开放的剧目。
这场据说是尚绮霞与荀牡丹的封台戏,此曲一毕,今生便不再登台演出。
来的人不少,几乎都是同门,也有梅鹤鸣同程玉霜手底下培养出来的角儿。
张霏霏明白为什么不能大张旗鼓的举办,因为在此时,程玉霜被视为反动分子,若与他扯上联系,搞不好牵连自身,容易丢了性命。
演唱的戏名叫‘旧佛’,是她没有听说过的戏曲。
尚绮霞与荀牡丹搭配的甚好,称得上是大师级的视听享受了。
听到词中一句‘宫闱九重乐,风俗万方同’,张霏霏豁然,原来这曲‘旧佛’,就是高玉绳此前为那神秘人写的一阕戏词,经由两个班子合力改创而来。
正在满屋子人欣赏大师的谢幕之作时,门却被武力强行破坏,两支装备齐全的小队迅速闯入,一声枪响,断绝了所有的乐音。
人群瞬间慌了,又被强行镇压下来。
台子上的主角之一尚绮霞出声询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咱们唱戏听曲,也犯了事儿了?”
为首的人一脸厉色,严肃道,“接到线报,这里有人宣传反动思想!”
“你可别血口喷人!”尚绮霞身姿板正,道,“我们这里明明只是一些戏曲爱好者,讨论曲目、切磋技艺,哪来的反动思想?!”
那人不依不饶,冷哼一声,接着逼问,道,“唱的什么戏?!”
高玉绳站起身来,抬手制止,意欲平息纷乱,道,“这位军爷……”
谁知那人根本不买账,瞥了他一眼便不屑道,“哦,高先生也在这里,难怪咱们会接到举报呢!”
周围的人听他这般阴阳怪气,也有坐不住的,纷纷嘀咕起来,质问他是什么意思。
“以张效坤为首、与高先生交好的几位,今夜可都被查了,明天就得游街批斗,要我说,高先生也该进去接受接受教育!”他愈发鄙夷,冷声道。
高玉绳清了清嗓子,气势显然不遑多让,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何需你来指指点点?”
他嗤笑一声,道,“要是给我抓到了证据,我非得亲手把你这副嘴脸撕开!”
“既然没有证据,就请回吧!”高玉绳背着手道。
那人收了笑意,道,“高先生嘴倒是利索,我差点被你绕进去!”
他转头冲着台上,提高了声调,枪也握在了手里,道,“我再问一遍!这儿今晚唱的是什么戏!!”
这时,不知人群中谁答了一句,道,“旧佛,军爷,今晚这儿唱的是旧佛!”
“词儿拿来!”他伸手就朝尚绮霞道,手里的枪更是对了过去,颇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尚绮霞拗不过,眼中已暗了下去,吩咐人将台本递了过去。
那人念了几句,一口咬定其中宣传的乃是反动思想。
他把台本踩在脚底,把所有人的心气也踩在了脚底,再度追问道,“这词儿是谁写的?!”
“把写词的人交出来,顶多治你们一个无知之罪,写个检讨认个错也就完了!要是不肯,就是包庇,统统枪决!!”
底下自然有人动摇,甚至不少人的眼神都和他一起,望向了在座最有才的高玉绳。
那眼神活像在说,这不就有证据了吗?
高玉绳一挥衣袖,脸上毫无畏惧之色,道,“这词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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