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虎山吃过晚饭,去药王庙串门的时候,正宗龙门派传人小老道沈默穿着件已经掉色的夏季军装,蹲在门口的石头台阶上摔打着一块从鱼坑边上挖来的胶泥。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站在旁边,看着小老道和泥,那是七队的一个社员。
“哎,虎三儿,你来了?”小老道一边捶打胶泥,一边抬起头朝谢虎山露出个笑脸。
谢虎山坐在旁边的台阶上,看着沈默揉动泥巴:“听说你生病住院了?”
“虎三儿,你先别和小沈说话。”旁边的老人听到谢虎山与小老道开玩笑,连忙开口组织:“我让小沈帮忙栓个娃娃,求个孙子,你一打断,万一不灵了咋办。”
栓娃娃其实是津门那边流行的一种生育民俗习惯,浭阳这边流行不多,只有结婚两三年还没有动静的人家,才会从某个地方讨个泥娃娃,用红绳拴着脖颈带回去求个心安。
其实严格来说,这也算是封建迷信活动,可能因为并没有太多宗教成分,更像是民俗,所以在农村没有被刻意禁止,毕竟农村人都有家中子孙兴旺的美好愿望。
小老道把胶泥揉的有了韧劲之后,取出一个木制的娃娃模子掰成两半,把胶泥填充进中间的凹陷,随后把模子对齐,用力合拢挤压了几秒钟,随后再度掰开摸具,中间的胶泥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巧的泥娃娃。
“老奶,做完了,栓上红绳拿回家吧。”小老道把泥娃娃小心翼翼摆在台阶上,看向老人,温和的说道。
“受累,小沈,你再给画上个Der,不然也看不出是个小子。”老太太弓着身体仔细端详着泥娃娃片刻,随后开口对沈默提出了甲方意见。
沈默朝旁边谢虎山尴尬一笑,犹豫一下,随后从门边的扫把上折了个细小的竹篾,在娃娃大腿中间一笔勾出个小轮廓:“老奶,你看这回行了吗?”
“行,这胖娃娃真招人喜欢。”老太太从口袋里取出一根红线,动作轻微的给泥娃娃脖颈虚围上,朝沈默说道:“谢谢你啊,小沈,回头老奶家添了孙子,给你送鸡蛋吃。”
说完,单手托着泥娃娃,另一手拧开手电筒,唯恐一个趔趄把泥娃娃摔坏,放慢脚步朝家里走去。
谢虎山跟着沈默进了院,看对方在压水井前张着两只脏手,过去帮忙压了两下井水,沈默用涌出的井水洗着手上的河泥,谢虎山叹口气:
“小老道,你师傅他老人家既会种药材,又会中医,结果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概不会,就会和泥捏娃娃,尤擅给娃娃画Der,堪称一绝,一笔就能画出来,干脆你以后道号就叫画Der真人算了。”
“别瞎说,我那是帮个忙,我给他们捏个娃娃当个念想,总比他们自己整天胡思乱想强。”沈默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说道:
“我也不想画,可隔三岔五就有人找我做娃娃,画着画着就顺手了。”
谢虎山说道:“反正我估计你师傅要知道你功课一点儿长进没有,就画那玩意的功力大涨的话,哪天他回来,第一件事就得把你逐出师门。”
沈默是药王庙的小老道,虽然一直被谢虎山,韩红兵称呼小老道,但其实比谢虎山他们大两岁,今年二十岁。
他是他四师兄在药王庙门口捡的孩子,不知道当时是因为家里养不起,还是大姑娘未婚先孕,总之这个健康的男婴被人扔在了庙门口,除了包袱和孩子,就一张写着沈默和生辰八字的纸条。
他们这一门,不算沈默,本来两代共七人,两位师长,五名弟子,抗战之前一直在几十里外的西山白石谷玉皇庙出家,植树,开荒,修路,种药,偶尔进城把药材卖掉换些生活物品,平时都在山内清修,算是自给自足的方外之人。
从1933年日寇南侵,抗联战士躲入西山逃脱日寇搜捕,得到这些出家人收留开始算起,十余年间,七名道长以牺牲四人的代价,前后救援,掩护抗联和八路军战士共数十人次。
沈默的师伯是因为深夜赶路帮几名受伤的战士送药,不慎摔落山崖。
沈默的大师兄,因为曾多次进城帮重伤的八路军战士购买药材,被汉奸告密,在日寇抓捕时,自己服毒自尽。
二师兄,三师兄是为了掩护抗联战士转移,拿着枪舍命断后,最终被鬼子杀害。
抗战结束时,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