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森罗
俄而扎穿身体的荆棘又化为乌有,露出黑色泥土的地面,这地面海浪翻涌一样波动起来,朝峰破败的身体好比摧折的小船,在泥土的潮头中渐渐被淹没。
随着意识渐渐模糊,朝峰残存的视线在泥土的缝隙间隐约看见,那阴鸷男子傲立古树妖枝,眼神中满是不屑。
“原来如此……我明白……”
残破的躯体掩埋进更深的泥土中,密林又恢复到了原来的境况。
草木幽深,冠顶暗闭。
另一边早已消失无踪的林鸢也面临几乎同样的境况,不过林鸢速度要快上几线,在持续异化的棘丛和古树之间凭借敏捷的身法闪转腾挪,狼奔猿跃。
依旧能在微小空隙间寻得一线立锥之地,在裂口张合间蜻蜓点水。
而他的记忆里,朝峰早在回身离开时便轻松走出了幻境,只是林鸢跟上后,却发现完全不同,这片密林仿佛在跟着他移动,无论他动作如何迅速,始终望不见尽头。
紧接着异变突生,和朝峰一样的是,他也同样用不出任何剑技,能够借助的只有纯粹的身体。
周遭全是触之即伤的凶险,林鸢只觉自己身处某种巨大怪异的胃囊之中,正在被研磨、压制、分解、消化。
但想要维持如此精妙的术法,所需的气自然不会少,只要自己保持状态,那么对面迟早会因为气的不足而露出破绽。
虽然受了些轻伤但对他来说无伤大雅。
可如果他会就这么等下去,那他也便不是林鸢了。
对方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打算速战速决。
交差掩映的林间阴影退散,霎时走出一只两丈来长的夜叉鬼,那鬼物面目可憎,牙森列戟,目闪双灯,钩镰利爪似杀神之名器,威武身躯如开天之巨人。
夜叉径向林鸢杀来,五指利爪在空中带出残影,所过之处妖树怪枝无不闻风而折。
林鸢只能拼尽全力躲开,谁知他人在空中之时,晦暗的夜空之中又飞来一只背生双翼的怪鸟,人首而四目,羽翅粼粼,鸣声杳杳。
只见那四只眼中各射出一道精光,照在无处借力的林鸢身上,林鸢只觉身体有千百斤重,控制不住之下直奔地面砸去,正好撞上俯冲而下的怪鸟。
林鸢只能靠腰力强行变换身体姿态,躲过咬向头颅的致命一击,而手臂还是被齐肩咬去,温热鲜血溅在脸颊,让林鸢有些恍惚,但随即而来的痛感又将他唤醒,整条手臂已经失去知觉,保持不住平衡跌落在地。
地上的荆棘像是闻见血气的恶臭蚂蟥,立刻拥上,将林鸢裹得密不透风,棘刺刺入血肉,不断收紧。
阴鸷男子这时才从阴影里走出,夜叉和怪鸟一左一右立在身侧。
半张脸如蒙黑雾,只露出充满蔑视的嘴角下一瞬,地面上爆出一团血花,荆棘丛的林鸢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直面无表情的男人终于愕然,重新寻找起林鸢的位置来,在他所织造的“森罗“中,一切都无所遁形。
几乎下一息,他便发现了对方的踪迹,就在自己身后。
然而为时已晚,越是激烈的交锋,越取决于关键的一线,一只粘腻的手已经卡住他的后颈。
回头看去,正是衣衫褴褛,满身血垢的林鸢。
此刻的林鸢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倒像是一块被咀嚼了半天却没嚼碎后又被吐出的烂肉。
但他就那样站着,从身体各处传来的痛感令他止不住颤抖,意识模糊,几欲昏厥。
破烂的半张嘴已经说不出清楚字节,但他喉咙里仍吐出一段犹如恶鬼低语的话。
“找到你了。”
森罗之外,三人所处的那条巷子里,阴鸷男人已经到达朝峰和林鸢身前,此刻二人的位置,正是踏入巷子的那一刻。
男子嘴里喃喃着:“夏侯尧看走眼了。”
如此看来,罗迦寺的行动或许会比自己预料的还要难上几分。
真不知道小小的正阳怎么会出现如此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