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死武者的气息落了,心平静了。
然后,黎教习才缓缓道出实情:“那孽生魔的确遭遇重创……赶来追捕你的那一批人手中,有一位武脉宗师,他正面击溃了那头孽生魔。”
“但那孽生魔亦有底牌,它是某个大天魔的分魔,将败之时借用了本体的力量,宗师大意被偷袭,甚至被它反过来吞噬了半身——可我神教宗师岂会如此简单就丧命魔手?舒宗师逝前亦爆发神通,将天魔重创。”
“如今,那孽生魔正在周边狩猎群兽和山民,吞噬性命魂魄来恢复伤势……非要说,比你我这样的内息武者还是要强上许多的,但和最初相比,已被削弱许多。”
“如果你真的有什么底牌,或许真的能将其击败吧。”
“最后……安靖。”
“这是原本要在仪祭后赐给你的《后土服神混元养体法》。”
青筋蔓延,黎教习显然已经命不久矣,他用颤抖的独臂从怀中抽出一本被贴身保存的典籍:“即便你杀了庄主和老徐他们,我也不恨你。神教酷烈,我岂能不知?屠人如屠畜,炼人如炼油,做得出这种事的我们,吃得下血丹的我们就是畜生。”
“伱还年轻,恨是理所应当,我只是不敢恨,无力去恨……我只敢偷偷地恨……”
“恨这个世道。”
“你若是也恨这个世道,就收下它吧……你会需要它的。”
教习勉力抬起手,托起这典籍。
安靖相信,只要自己不接过它,过不了几息,黎教习就会失去最后的力气,让这典籍跌入血水黑泥混杂的山路血潭中。
安靖也可借此,斩断这一丝与天意魔教纠缠不清的‘缘’。
但安靖从不畏惧纠缠。
他作出了符合自己性格的选择。
“我不仅仅是因为恨这個世道,也是因为我需要这份力量。”
安靖左手接过典籍,右手虚握,血煞长剑压在魔气弥漫的黎教习脖颈处:“徐……那位白衣文士,叫什么名字?”
如此问询,年轻的武者有很多事想要问询,但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问出最后一个问题:“还有,你为什么……加入天意教?”
“徐……长泾。”
勉励吐出最后三个字,黎教习已没有力气回话。
但是在听见安靖最后的问题后,他残存的思绪闪烁流转,回转到了许多许多年前,他被人牙从县城中拐走,卖作某个乡间大户仆役的时候。
苦累,打骂,侮辱,蔑视。什么词汇都无法形容,那是被踏入尘埃的绝望……数百上千个夜晚,他都在幻想父母和官府能将自己救出,逃脱这丑恶的牢笼。
而就是那么一天,原本都认命的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那是父母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小名,他在怔然,颤抖和狂喜后想要翻墙逃离,但却在翻墙时听见了惨叫,那熟悉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
过了一会,官府来了人,他听见那大户义正言辞的言语。
“刚刚来了两个人牙子,想要拐走我家孩子,被下人发现,群情激奋,一不小心没留手,给打死了……您瞧,没问题吧?”
“嗨,黄老爷,您这是做了大善事啊,人贩人人得而诛之……”
死了。都死了。
当寻找孩子,来到偏远乡村的父母被当**贩打死后,一切就死无对证。
多么愚蠢啊!他们难道不知道,像是这种乡下买奴的山村,肯定是整个村子整个村子都是一伙的!在这种地方,他们杀人灭口太简单了!
为什么要来找自己……为什么自己还想要得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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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时,只想自己死。
大辰的衙门从来没有人在意这些细节小事,甚至他们从一开始就是一伙的也说不定?
已记不清细节,最终,黎祥逃出了那个囚笼,逃进了深山,成为了‘流民’。
浑浑噩噩间,他卖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