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到了哪里都分三六九等。”胡仁昌一脸的苦大仇深。
“山椿,山椿。”山椿正待问个明白,听得山兵的声音在外面喊。
“哟,你们这一去几年不回来,今年咋过全都回来了?”山椿笑着把山兵迎进了屋。
“这是胡仁昌,也在广东打工。这是我山兵哥,和你一年出去打工的,也在广东吧。”山椿给二人做了介绍。
“是的,我也在广东。”山兵说。
“今年怎么回来了?”山椿问。
“唉,前几年吧,就在外面下苦力,没挣到几个钱,想回来又舍不得那几个路费,再说两手空空,回来也没面子不是。”山兵说。
“为什么挣不到钱?”山椿问。
“开始出去打工的,大多是城里的待业青年,还有工厂的下岗工人,他们城里人啊,世面见得多,家底也比我们厚,出去时合包里都揣着几个。我们农民,最初出去的人就很少,一路省吃敛用到了广东,四个合包一样重,分纹没有,举目无亲,看见城市就茫然,自己就低人一等了。”山兵说。
“就是那感觉,特别不好受。”胡仁昌说。
“这些不好受也就算了,忍着吧。可城市里没有我们立锥之地,走到哪里都不受待见。一见到我们这些乡下去的,人人都一副鄙矣,一副不屑,让你心里凉嗖嗖的。”山兵说。
“让人瞧不起也就算了,关键的是,找活干难,挣钱难。经常是干了活,不给钱,找个理由把你撵了。反正去的乡下人多,老板也不怕找不到人干活。”胡仁昌两眼红红的。
“钱没挣到,你在这城市里还站坐都要钱。”山兵说。
“何止站坐要钱哦,撒尿拉屎你也得拿钱。”胡仁昌说。
“不会吧,撤尿拉屎也要钱?”山椿不信。
“当然,厕所是收费的。”山兵说。
“哦,厕所收费?”山椿问。
“那当然。”胡仁昌点点头。
“乱收费吧,政府不管?”山椿问。
“人家私人或单位建的厕所,要收回成本,政府谁管?”山兵说。
“政府不仅不管撤尿拉屎收钱,政府也收钱。不论是政府还是单位,老板,私人都从农民打工仔手里收钱,这样整下来,打工的钱连吃饭都不够。”胡仁昌说。
“政府收什么钱?”山椿问。
“暂住费啊,治安管理费,清洁费,最初每人每月五块,现在涨到十块了,有的地方十五块了。关键,你交了这个地方的暂住费,如果到另外的地方去,人家还不认帐,得重交。”山兵说。
“哦,这样啊。”山椿听明有点明白了。
“那打工还有意思吗?”山椿说。
“有啊,至少我节约了一个人的口粮啊。还有这几年下来,总还是能落下一点钱的。我家,婆娘没口粮地,儿子没口粮地,一个人的地,要是三个人吃,那不得饿死?所以我还得出去。”胡仁昌说。
“看你这身体,不太好吧。”山椿关心地问。
“唉,工地干活,累。住的差,有时没找到活干,睡桥洞,睡路边边。有时为了赶时间,吃饭也没个定准。为了省钱,有时下雨天没开工,也就将就对付,整起病了。这都不算什么,只是老想着自己的命运,想着自己的父母,想着自己的妻儿,想着咱这农民为啥就这么命苦,有时感到绝望,痛恨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为什么要投胎到这农村。这种想法越来越强烈。也许哪天我会在这绝望中灭亡吧。”胡仁昌两眼空空,没有一丝丝儿光,让山椿看了心里一颤,透心的凉。
“也不要那么悲观,事情还是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打工的人越来越多,条件也在改善。”山兵也看出了胡仁昌的异样。
“人是越来越多的去打工,活儿就会越来越难找,是吧。我们还得做最累的活拿最少的钱,我们还得低人一等,受人篾视。何时才是我们农民与城里人平等的时候?”胡仁昌情绪有些激动。
“我看你状态不是很好,还是在家呆两年吧,等缓缓再出去吧。”山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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