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他当然不是一开始就认命的。
在察觉到杨以恒的心思后,他想过直接离开京城。
他有钱、有兵,哪里去不得?
可然后呢?
他一走了之,杨以恒按得下这口气吗?以杨以恒的脾性,势必会满天下的抓他。他是决计不肯一辈子躲躲藏藏的过日子的。不想过这种日子,他又该怎么办,直接反了吗?
景长嘉笑着摇了摇头。
谋反两个字说来容易,可一笔一画的背后都是流血成河、尸堆成山。他若要为了一己私欲走上这一步,那他十四岁时执起的长丨枪又算什么?
他在寒风朔雪里凝起来的脊梁,难道只是为了大将军荣耀不朽么?他若只是为此,又何必回到京城,又何必护住杨以恒。
眼看着一切都在变得更好,他要为了一己私欲……去毁了一切吗?
没意思。
怎么想都没意思极了。
他在十七岁的时候失去了所有亲近的长辈,大抵命中注定杨以恒也要来上这么一遭,让他在十七岁的时候,亲手手刃自己唯一的哥哥。
就这样吧。
景长嘉“哎哎”笑叹一声,仰头躺倒下去:“生在阳间有散场,死归地府又何妨?阳间地府俱相似……”
“……只当漂流在异乡。”
左右他已经在异乡漂泊了十几个年头,也不怕再多漂泊几年。
……
处死一个罪臣,当然不用挑什么良辰吉日。
以何清极为首的一众文华殿大臣们生怕夜长梦多,直接将行刑日定在了蔺获去看过景长嘉的后一日。
那日风清气正,是个好天气。
景长嘉在地下的镇抚司狱呆的太久,此时被阳光一照,只觉浑身都不太适应。他眯着眼被压上囚车,一路往刑场去。
不多时,囚车边上就已经聚起了百姓。
云中郡王年少时是边关威震一方的少将军,后来回京则是京中鼎鼎有名的贵公子。今日见他乘着囚车,都好奇的停了步子。
“那可是……云中殿下?”
“殿下?什么殿下?现在可是个罪人了!”
“可也没听说云中殿下有犯什么大罪呀?他与天家不是……”
“禁声!”囚车旁有人提气大喝,“都胡咧咧些什么?!当心你们的脑袋!”
围观的百姓们猛得停了话头,等到囚车走远了,才有人悄声开口:“我听说,那云中殿下,是做得太过火了,才让天家忍不了的……”
“哦?你怎么知道?”
“嗐,我家那婆娘是那府上的采买婆子。”他指了指东边的高门贵府,“听说是那云中郡王太贪了,想把手往朝廷好不容易培育出来的新粮种里插咧……”
“新粮种!”
百姓们顿时激动起来,这件事他们熟悉的呀:“是有这么回事。去岁里听闻耕种的那些农户,全都大丰收!”
“可不是么,我邻居家那田寡瘦,就被官府选中了。去岁里可是难得丰产了。”
“这云中郡王胆子也太大了,竟然敢对粮种下手。”
“难怪他们那样的关系,天家都忍不了了。”
一路走至刑场,议论声越来越大。直到最后,连跟车的壮士都弹压不住。
景长嘉在车里,左耳边听的是“大贪”,右耳朵捕捉的是“侵剥”,听着听着,他竟有些想笑。
于是他就笑了起来。
因他这笑,百姓顿时哗然。
“你这贪官!竟还敢笑!”
“都死到临头,还这般胆大包天!你都不怕吗?!”
群情渐激,刑场的壮士们连忙喝止。景长嘉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