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闻羽自觉站在大殿的入风口,替许娇河挡掉些许寒意。
做完这件事,他又将视线定在那抹泪珠上,随即竖起一根手指,淡声说道:“嘘——师尊新丧,师母您的言辞还是忌讳些比较好。”
见他又提到纪若昙,许娇河的眼中划过一丝道不明的心虚。
往日绝不可能对游闻羽服软的她闭上了嘴,隔着布料揉起膝盖来:“既然夫君的丧事已经结束,那我应该可以不用继续跪在这里了吧?”
她在这里待了整整三日,每天只能趁着人少的时刻,就地合衣打会儿盹。
这点苦头,换作云衔宗的其他修士,哪怕在最低等的炼气期弟子看来,都不足为道。
偏偏许娇河是整个宗门里面唯一的普通人,还是个异常娇气的普通人。
游闻羽正是了解这点,才会在深夜赶来。
“真是奇怪,师母平日最会躲懒,怎么这种无人的时刻,您竟跪得如此认真。”
这是游闻羽今天第二次驳她了。
许娇河被说得脸上有些挂不住,没好气地把头一抬道:“还不快把我扶起来。”
她伸出一双柔弱无骨的素手,等待着游闻羽来搀扶。
然而昔日有求必应的青年,此刻却只敛着一双温润多情的桃花眼,默不作声地将她看了一遍。
那里面灌注的情绪许娇河说不上来,只觉得深秋夜风的寒凉吹到了心尖。
待许娇河还要再看,游闻羽却恢复成她看惯了的翩翩青年的模样。
宽大手掌架在小臂下方,稍稍用力,便把身量轻盈的她带了起来。
“并非是小徒执意要唠叨,只是现在师尊已然无法庇护于您,您这个性格还是改一改为好。”
一通文绉绉的劝慰,将本就怀揣十分困意的许娇河绕得云里雾里。
她头一点一点,敷衍地应承着,脚下的路堪堪迈出一步,呼痛的声音骤然在唇边溢出:“游闻羽,膝盖太疼了——我走不了路!”
游闻羽扶着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无奈叹气道:“那师母待如何?”
许娇河眼珠一转,慢吞吞地说道:“你们修仙之人会的不是很多吗?总有办法帮我。”
许娇河心中的小算盘打得精妙,夫君一死,她便成了怀渊峰名副其实的主人,掌握着无数秘宝和灵力资源,要在她手下讨生活的游闻羽,焉有不供着哄着的道理。
她这头自顾想得火热,没来得及注意青年的眸光。
下一瞬,被酸痛充斥的身体腾空而起,腿弯和后背各插入一只手。
“游闻羽,你在做什么?!”
青年做着出格的事,面上一本正经道:“帮您减轻痛苦。”
……
此时此刻,许娇河格外庆幸怀渊峰拥有人少的好处。
游闻羽抱着她从正殿一路走来,没看见半个人影。
推开居所的雕花木门,许娇河被安放在山水屏风后的深红拔步床上。
游闻羽没有解释自己的行为,道完“师母辛劳,早日安睡”的话语后,垂头恭敬地退了出去。
不多时,侍女露华捧着衣裙和伤药抬步走进。
“露华,快去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许娇河爱洁,在濯尘正殿有人盯着尚且能够忍耐。
到了自己的地盘,三日无法洗澡的肮脏感便换作蚁虫爬动在四肢百骸。
她用手撑住床沿,将褪下来的素袍丢在地上,又被放下手中托盘的露华捡了起来:“夫人,这衣服不能丢,您还要穿着它为道君服丧一个月。”
露华的声音沙哑,显然哭过一场。
她为了谁而哭,不用猜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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