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在他鼓膜上,精神高度紧张下,亚尔斯恍惚听到了对方皮肉下的心脏跳动声,一下一下,均匀又有力。
这大概是错觉,他想,毕竟白术柔弱成那个样子,咳得他总担心一错眼他就变成往生堂的业绩了,怎么会有这么有力的心跳呢。
白术大概在调整一个舒适的睡姿,亚尔斯感觉到手臂隔着两层被子被撞了一下,整个人更加僵直,连呼吸都屏住一瞬。
像是在寒冬腊月被冻成冰棍的标本。
亚尔斯盯着棚顶,艰难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从光明神那个王八蛋没了他等于没了命四舍五入他干掉了那个狗神,到《沉秋拾剑录》讲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分开每个字都能看懂合起来就让人一头雾水。
长生躺在白术枕边,入睡速度堪比猛吸蒙汗药,睡梦里一翻身,尾巴打在被褥上发出一声闷响。
亚尔斯背上装了弹簧一样猛地坐起来。
白术在黑暗中睁开眼:“睡不着么?”
他硬邦邦的躺回去:“……没有。”
空气安静下来,半晌,白术道:“不习惯?”
亚尔斯嘴比身体还硬:“也没有。”
他在夜里视物可能比白天还要清晰,根本不敢动弹一下,更别说去看白术的表情,于是后者脸上笑意愈发浓厚,偏偏把声音控制的很好,温柔又贴心:“请仙典仪过后,就快到逐月节了。在那之前我想再去一趟轻策庄开一次义诊,你要与我一同去吗?”
“轻策庄?”
“就在无妄坡另一边。”白术解释道,“轻策庄的青壮年多数出去做工,留下的都是老人与孩童,那里生活节奏很慢,民风质朴——你应当会喜欢。”
亚尔斯不自觉放松些许,思绪跟着他的话音飘:“你是老板……我跟着你走。”
白术沉默一会儿,轻声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他语气带着一分微乎其微的失落,和脸上的表情极为不符,幸好亚尔斯生生控制住自己转头的动作,语无伦次道:“不是……是……也不是……”
亚尔斯想抽自己一巴掌。
都说的什么东西,到底是不是啊!
他尽力组织语言,随后绝望的放弃挖掘自己贫瘠的词汇量,身处于黑夜中会放大人的各种情绪冲动,白术并没有继续说话,他在短短几秒中下定决心,忍住羞耻道:“……我也不知道你是什么。”
白术:?
他脸上笑意褪去大半,虽然知道亚尔斯肯定不是字面意思,也肯定还有后话——但这句话听着真有点让人笑不出来。
好在亚尔斯很快接了下去,他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有点剖析自己的意味,声音有些颤抖走调,被他自认为掩饰的很好:“从没人对我这么好过,也不图回报——你‘聘’了我做不卜庐的护卫,按约定提供食宿,可……我除了看门,好像没帮到你什么。”
“你对我来说有些特殊,我不知道你应该算进哪一类里。”亚尔斯这么说道,“任何人做事都有图谋,但至少目前为止,我看不出你能在我这里得到什么。”
他说的是“能”而不是“想”。除了闯出来的一身血腥气,亚尔斯表现出来的就是一无所有。
一整个三无产品:无表情,无身份,无居所。
越想越觉得白术像个大冤种。
大冤种侧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出了声。
亚尔斯谴责的看过去。
白术笑道:“不好意思,我想忍一忍来着。”
亚尔斯:“……”恕我眼拙,真没看出来。他快速过了一遍刚才那些话,想破脑袋都没想出来到底哪句话戳人笑点上了。
“‘特殊’这个分类,听上去就很不错。”白术止住笑,接着好心为他指点迷津:“我只是觉得你挺可爱的。”
“……”
亚尔斯盯了他两秒,默默翻身拿后背对着他,紧接着想起什么,又平躺回去,顺便把尾巴死死压在身下,保持着这个难受的姿势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