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众人也听到了轰隆巨响,感到地动山摇。
江月心下一沉,来不及套上蓑衣,跑出洞口。
雨水打在她脸上,她用手一抹,眼前清晰,只见到洪水宛若一条灰色游龙,张开血盆大口,颇有吞噬天地之感。自东向西,不过半刻,便接连冲垮了两座城。
“嗬——老天爷!”
“看那儿,是不是尸体?我的天爷哎!”流民们大惊失色,连连惊叹。
不知道是冲掉了哪处坟包,几十具看不清面容的尸体浮上水面,很是骇人。
“还有好多人手里抓着木头被冲走了——”哭喊求救声都传到山上来了。
江年也走出来,站在她身后,看着这真实的人间炼狱。
他眼神好,指着一个方向,低声道,“是那个莲花夫人跟她的那些道士们。”
江月抬眼望去,灰蓝色的道服,很容易辨认。
道士们还在挣扎求生,企图抓住身边的浮木,可莲花夫人却好似存了死志,一动不动。
周围还有不少穿官服的、穿绫罗绸缎的、穿粗麻布衣的,甚至是不穿衣服的人。
在天灾面前,不管你是何等身份、有钱没钱、男女老少,众生平等,都要接受苦难的降临。
要是他们早两天下了山,遇到洪水,便是有空间,也许也得吃一番苦头。
眼下惨烈的场景,令人心惊。
这一瞬间,江月想到了好多人,江家村长一家、方家、王家、那俩小孩、还有奉天城里那对相依为命的祖孙,他们逃过了吗?或者,这些漂浮的尸体里面也有他们?
江年用手撑在她头上挡雨,眼神平静无波,“月月,进去吧,别着凉了。”
江月呼出一口气,转身,“好,我们进去。”
不管如何,活的人还是得好好活着啊。
晚上,暴雨如注,电闪雷鸣。
江月吓了一跳,离天空太近了,在山顶听到雷电声,震耳欲聋,感觉下一秒就要劈在自己头顶。
她喃喃自语,“我从来没干过坏事,还做了不少好事。老天爷开眼的话,就不要往我头上劈”
江年耳清目明,不由轻笑,化为了狼形,把她紧紧包裹住。化为狼形也能防住一些毒蛇野兽的侵扰,更安全些。
而被她惦记的村长江大树家跟燕姑家正冒雨爬山中。
他们自那日得知被屠了村,加上蝗虫灾害与山火的威胁,众人一致决定要加入逃荒队伍。
他们人多行李多,但除了江大树家有一匹骡子,燕姑家只一驾独轮车,只能依靠人来运。
再辛苦也不敢乱丢东西,破家还值万贯呢,若是到了新地方,有没有钱筹备东西另说,有没有得铺子买都说不准。
高氏跟李氏在几个娃娃的泪眼汪汪中,把所有的兔子全部杀了,晒干。加上晒干了的两袋蝗虫,这就是他们唯一的肉了。
在山上找到点水源就做干饼子,水没了就干炒豆子干炒黑面。这就是荒年时候的伙食,再噎人也只能这么吃。
等到干粮都备好了,两家人紧紧跟在一个路过的逃荒队伍后,寻求庇佑。
好在对方也是整村逃难,老弱病残多。见到两家人有不少壮劳力,便也默许他们加入了。
一行人是往南边走,一路上遇到不少威胁,不止抢钱抢粮,还抢人,江三家的小儿子差点被人抱走。他们把孩子看得更紧了。
江大树年纪上来了,趁这次机会好好教三个儿子,把几十年的生存经验都教授给他们。
江山逐渐成为家里的顶梁柱。暴雨来临时,他便提议进山洞去避雨。
“家里的孩子年纪还太小,一路上恹恹的,再淋一场雨,说不定就倒下了。”
江大树看着前方还在冒雨赶路的队伍,咬咬牙,决定听大儿子的,先避避这场雨。人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到了新地方人却倒下了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