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得不停下步子,一手负在身后,立在抄手游廊上:“宣。”
于嬷嬷匆匆上前,福身行礼,双手呈上一个小小的匣子。
“太子殿下万安!娘娘听闻殿下为护驾崩碎了玉扳指,特意挑了只新的玉戒,快马加鞭送到万禅寺,请主持开光。今儿清晨送下山,没过旁人的手,直接送来给殿下。请殿下笑纳。”
太子面上一顿,难得露出几许赧然来。
行宫里,四面是父皇和母后的耳目。
他初初尝得情滋味,只想时时刻刻与甄青殷黏在一处,恨不得长在她身上才好,这几日着实放荡不羁了些,想来已传到父皇和母后的耳中。
母后这是敲打他呢,效仿母妃送玉戒,提醒他戒贪,莫贪杀、莫贪财、莫贪色。
此时送来玉戒,重点在于,莫贪色。
莫坏了人家小娘子的清白和名声。
劝他检点。
冯有喜打开匣子。
太子敛下眸光,取出一枚华美和田碧玉扳指,将扳指套在拇指上,沁凉穿透皮肤,一直传递到脑子。
燎火躁动的心慢慢沉静下去。
太子黑眸清冷,转了转玉扳指,笑赞道:“尺寸正合适,母后有心了。”
于嬷嬷笑吟吟道:“皇后娘娘记挂殿下的伤,盼着殿下早日康复,也记挂甄姑娘的病,嘱咐奴婢一定探望甄姑娘。”
“去吧。”太子挥手。
于是,于嬷嬷越过太子,顺着抄手游廊朝前走,直奔甄青殷居住的寝殿。
而太子只能折回书房,回去看奏折。
一室孤清,只有个冯有喜为他磨墨添茶。
于嬷嬷是皇后身边的老人,甄青殷不敢怠慢,吩咐杜若拿好茶招待。
她从前避着卫极,也避着宫里人,伪装怯懦,现在要争那太子妃之位,自不能再端着从前的做派,但也不能表现太过,否则难免给人留下表里不一的印象。
这中间的度着实不好拿捏。
甄青殷先怯生生地做个恭敬样子,聊了几句茶叶,才渐渐言行大方起来,慢慢提高声音,软软糯糯的嗓音含了几分端庄。
“嬷嬷好眼光,此茶名为茉莉香片。我姨母有个庄子,庄上种有两亩茉莉。去岁茉莉花开时,我突发奇想,效仿茶书上的做法,取那含苞半放的花朵,量三停茶叶一停花,用陶罐一层花一层茶相间铺满,汤煮焙干。
收了三罐,一罐留给姨母,一罐送给母亲,一罐我留下待客用。因时下不兴花茶,只偶尔拿出来泡茶喝。”
于嬷嬷细细打量甄青殷,素日甄青殷总低着头,她还是头一回与甄青殷面对面,眼睛对眼睛。
只见小娘子一身病弱娇态,面上不施脂粉,清雅得宛如茶盏里涩涩绽放的茉莉花,满身书卷气又像茉莉花里越品越余味悠长的茶香,且谈起自个儿酿造香片茶的过程,一双眸子灵动熠熠,顾盼生辉。
跟变了个人似的。
哪儿还是从前那个不起眼、哪怕生得花容月貌、一眼扫过去只当她是个背景板的怯懦小娘子?
于嬷嬷暗暗惊奇。
经历一番生死,小娘子的性情确实大为不同了。
难怪皇后娘娘特意命她走这一趟,让她再细瞧瞧甄姑娘的言行。
甄青殷对上于嬷嬷的视线,便盈盈冲她一笑,落落大方道:“难得遇到能喝惯花茶的人,嬷嬷倘若喜欢,我送些给嬷嬷。杜若,去包二两花茶来。”
“岂敢岂敢,使不得使不得,姑娘费心制的茶,老奴不懂品茶,随口喝了,不是牛嚼牡丹,浪费姑娘一片心意吗?”于嬷嬷推拒不了杜若塞进怀里的茶叶,只得汗颜道,“回头老奴借花献佛,也送给皇后娘娘尝个新奇。”
“嬷嬷说笑了,”甄青殷掩唇笑,“我正愁皇后娘娘厚爱无以为报,若娘娘喜欢这一口,有旁的喜欢的花,嬷嬷千万悄悄告诉我,我今年制两罐,好孝敬娘娘,报答娘娘一片拳拳爱护之心。杜若,再去包二两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