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青殷手捧花册子,一一清点茶盏碗碟。
甄家祖上阔过,底蕴还算深厚,光主子们日常用的碗碟就有三十多套,库房里还存着四十多套,逢年过节才拿出来。
不过,自爵位被朝廷收回后,甄家已有数年没买过新碗碟了。
说白了,就是吃老本。
小殷氏亲自动手擦一套琉璃碗碟,挨个擦得清净透亮,再小心翼翼放到格子架上。
“亏了这套碗碟,咱府上今年在亲友面前,才有些许面子。赶明儿我亲去一趟晁国公府,当面感谢国公夫人。”
她暗暗叹道,甄青云当面那般辱骂晁国公夫人,晁国公夫人竟能不计前嫌,特特年初一,使人送来一套价格昂贵的琉璃碗碟。
说是给老夫人拜年的,实际上定然是听说大老爷除夕大闹青楼,知晓今年甄家面上不好过,来给甄家做脸呢。
虽说是为了甄青殷的名声着想,到底整个甄家受益。
这般大方又大度的亲戚,大老爷不亲近,反倒一个劲往死里得罪,当真是糊涂。
甄青殷弯唇打趣:“二婶这是不怕人说您和二叔,结交权贵了?”
“哎,你这丫头!”小殷氏气笑了,“咱家本就是权贵,只不过到大老爷那儿,才没落了,你二叔清高,掩耳盗铃,自诩清贵罢了,打量谁不知他底细呢?”
前些年,甄世廉确实不敢与晁国公府深交,怕被贴上四皇子党的标签,将来卷入皇子夺嫡中,因此坐视长兄与甄家、晁国公府决裂。
这两年太子坐稳东宫,皇帝甚至直接在朝堂上嚷嚷再生不了小皇子小公主,甄世廉这才后悔与晁国公府结仇结狠了,努力挽回。
晁国公夫人能随意出入甄家,便是他放的行。
不过,升到他这个位置,眼见着再进一步,就是礼部尚书,朝廷真正的中流砥柱,倒不用上赶着结交晁国公府,只要不结仇便得了。
“过几日,我去给姨母拜年,二婶得空,可与我一起。”甄青殷清点完碗碟,眼睛花了,指着地上一堆道,“那些是挑出来的瑕疵品,磕了碰了缺角的,我都记录在册子上,二婶对一对。”
小殷氏接过去,一件一件核对,口中说:“那我不跟你客气了,到时带上圆圆,咱们娘仨一起。”
甄青殷颔首。
二叔看似敦厚,实则奸猾。
大概不会投靠太子,但肯定不想遭了下任大老板的厌弃。
荣嬷嬷和小殷氏一起清点坏了的瓷器,脸色可见的阴沉下去,隐含抱怨地心疼道:“这些丫鬟婆子们手脚没个轻重,一套茶盏碗碟磕坏一个,剩下的便不成套,再难上桌,只能扔了。”
有些茶盏是客人不小心磕坏的,荣嬷嬷不敢抱怨客人,只能拿丫鬟婆子作筏子。
磕碰的碗碟不少,老夫人又该心疼了。
小殷氏心一紧,这册子交上去,又得挨骂了。
她揉了揉太阳穴。
谁能知道,她出门是风光的侍郎夫人,回了甄家,这才初四,老夫人已骂了她十来回。
老夫人气,她也气。
气得晚上睡不着,背了人偷偷抹泪,还不敢叫人听见、看见,生怕被说“晦气”。
几次想跟甄世廉提一提分家。
可转念一想,一来未必分得成,反闹得夫妻生分,二来大老爷不靠谱,倘若分家,老夫人大抵得跟二房过。
少了大房分担,那就剩她一个直面老夫人的火力。
杜若用暖套裹着一缸金鱼进来,放在靠窗的小书桌上。
甄青殷借着外面的天光,盯着游动的金鱼看了会儿,发花的眼睛慢慢恢复正常。
看在那套琉璃的份上,荣嬷嬷摆出笑脸问:“大姑娘在做什么呢?这鱼缸竟是琉璃的,也是晁国公夫人送的吧?晁国公夫人真真疼大姑娘。”
“眼睛花了,看看金鱼,能缓解缓解。鱼缸确实是姨母送的。”甄青殷一一回答,浅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