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去你星球上最受诅咒的居所,它在过去以命运女神诗寇蒂的名字命名。它是直通芬里斯心脏的创口。”
这是帝皇对鲁斯提出的第一个请求。彼时他们终于结束了狂欢宴会,得以父子对坐共处。在鲁斯的房间里,他所猎获的冰狼头用空洞的眼眶阴郁地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
黎曼用脚把墙边的火盆拉了过来,往里面扔了两截干树枝,好让火烧得更旺些,来驱散自己听到这个请求的寒意。他一听到描述就知道说的是哪里,那個即使是他也倍感厌恶的地方。
“西尔提尔之门。”他哑着嗓子说,“妖精之王的居所,下界的通道,死人就在那里群聚,像活着时般宴会。”
“那这正是我要找的地方了。”帝皇回答。
鲁斯抬起浓浓的眉毛。“那里真的有妖精王吗?”
“有更可怕的东西。”
然后他就不愿意说更多了。黎曼理解这件事,头狼也不会对底下的狼崽子们说明白每个布置的用意,那些小年轻懂得适时围捕和撕咬就好了,想太多反而会帮倒忙。
所以,芬里斯曾经最优秀的头狼黎曼不得不像个狼崽子一样,孤身一人带着父亲在乱石间穿行。当他看到大地上突兀地凹下形成了一片峡谷时——那是古冰川侵蚀的痕迹,就知道已经靠近目标了。
他发觉父亲甚至比自己更熟悉这里。显然,他知道此处会有什么,或者说正是为此而来。换一种说法,父亲知道的也许比自己更接近最初的真相,就好像……就好像他亲眼见证了一样。
芬里斯并非永远冷若冰霜,有时候也会对她的孩子们展示凶暴的怒火,恰如一位恶毒且病态的母亲。她体内的毒火与岩浆总是不时从大大小小的火山口喷发而出,收割那些倒霉的生灵们。
而峡谷深处的那一道裂口,尽管从未喷发,却比暴脾气的同类引发了更多的畏惧。因为它直通芬里斯炽热的核心,被符文祭司们敬畏地称之为铸魂之炉,西尔提尔的门关,通往死者国度的入口。从它洞口吹出的滚滚热浪直达山脉之脚,养育了一大片森林和平原。
人们相信,那些死去的亲友就是通过这一个狭小的洞口,列队进入下界来领受自己报应的。洞口围绕的一圈骷髅正是他们原始迷信的体现之一。
鲁斯率先走到裂口旁,探头往下看了看。硫化氢的臭气直直刺进了他鼻子里,即使是原体也微微皱起了眉。这里字面意义上的对生者有害。他金色的发辫被热风吹乱,汗水从额角滴落,如果一位孱弱的凡人在此,恐怕会直接失去意识落入洞口,成为又一名死者。
“代表冰的冰川,代表火的岩浆,代表流动空气形态的琥珀,代表大地的土壤,和代表灵魂的我。”说到这里时,鲁斯皱了皱眉,但还是一字不差地复述出了萨满的话语。他的完美记忆力让不喜欢的话语也被精准复刻而出,和他的许多天赋一样,这很有用,但并不总是被他喜欢。
“当这几样元素齐聚时,西尔提尔之门将会为生者开启。”他指向那道岩石上的深邃裂缝。
在那幽深的洞穴之底,一点赤红跃动着。它的核心呈现出一种炽烈的白色,搏动恰如芬里斯的心脏一般。这团火焰维系着这颗冰冻星球的生命力,为他们创造出可怕而美丽的环境。
“没有萨满,这里是很危险的,尽管有了后依旧危险。”鲁斯收回了脑袋,对父亲解释道。他很厌恶这里,并非是由于威胁,而是……这里太让他感觉到骨子里的熟悉了,仿佛人熟悉镜中之影般。老萨满说这是因为他正是芬里斯的灵魂,但鲁斯不喜欢这个说法。
一个星球的重量,即使是对他的肩膀来说,也太沉重了。沉重到他认为这是一种变相的诅咒,几乎预示着他早晚会一跃而下,来归于其中一般。
“她的工匠曾经很喜欢她。”帝皇也走了过来,往下望了一眼。
鲁斯用一个喉音表示了疑惑。
“我见过她年轻的样子,芬里斯的铸世之火……”他父亲的声音带了点回忆的味道,散发着旧书的古老气味。“曾有一群年轻而大胆的……铁匠来到了这颗星球上,他们掏出了地壳中的火焰,并决心加以修饰。那是个胆大妄为的年代,人们相信自己可以做到一切来满足自身哪怕最微小的愿望。而这团火也最终在铁匠们的铁砧上成形了。”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黎曼问,这种事情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