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彻看见了,高声问道:“战死者何人?”
“夏震云。”
一名甲士从他身边穿过,平静的声音在发抖。
“你认得他?”周彻问道。
“我叫夏震霆,他是我兄长。”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极年轻的面庞,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
周彻微微一愣:“家中可有父母在?”
“早年水灾淹了田地,交不上税,家里粮让人抄了。父母饿死,我兄弟二人便卖身做了徒附。”
夏震霆回答完,步伐却冲地更快了。
在跨进城门时,他忽然悲痛大叫:“我家世代黔首,有福无我份,临灾我先亡!”
“被人踩在地上过日子,我们受够了!”
“我们要出人头地!我要出人头地!”
“啊!大哥啊!!!”
他从自己兄长的尸体上跨了过去,猛地挥出一刀,将一人连头带肩撕碎在地。
鲜血喷在他身上的刹那,此人悍不畏死,一头冲进了人群。
夏震霆知道,这世上有的是命苦之人,这些人哪怕用尽浑身力气,都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
他在这些人中,是幸运的,因为周彻给了他机会。
他要拼尽一切去抓住这一缕机会。
哪怕是以性命为代价!
我生如牛马、我生不如死、我生苦且悲,幸有挥刀之力,自当舍生一博!
这是武人的抉择,也是男儿的气概!
周彻望着那道背影:“夏震云的斩获和功绩,记在他弟弟身上。”
“是!”
在城门前后的狭窄空间,疯狂的甲士,砍碎了李氏的抵抗。
他们原本的任务只是咬住城门,结果直接被他们凿穿。
箕山军、十曲力士,随后而入。
再后方,霍洗忧、赵闯去而复返。
原本的大营中央,一座立着的高塔被点起了火。
这是向其他五面释放的信号——
其余五面之军,各分兵万人,向东面涌来。
火油很早就到了,但根本没法送上城楼。
大势已去。
李望松趁乱摆脱了那两人,带着少数扈从,向后方逃去。
坞堡门口,已乱成一锅粥。
大军抵达后,甲士们在满地血肉上歇了下来。
夏震霆没有歇,他腰间悬着六颗人头,正在尸体堆里翻着自己兄长。
“他在这。”
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他面前。
周彻指了指身后。
夏震云的尸体已被放到了担架上。
同时,八颗脑袋交到夏震霆面前。
“你兄长是先登,他有子嗣吗?”
夏震霆茫然摇头:“没有,没有来得及成婚……”
“好,那由你继承。”周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夏震霆点了点头,忽然跪在了担架前,伏尸痛哭。
更多人绕过了他,追上周彻的脚步。
夏震霆迅速抹掉眼泪,止住哭声,也跟了上去。
坞堡破后,大军涌入当中,大批李氏族人选择了投降。
虽说他们坞堡内有四五万人,但这些人是包括妇孺的。
在隔墙作战时,妇孺也能发挥作用。
可在进城后,他们只是待宰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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