臂将船夫接下,右手依旧握紧长刀,目光更始终落在那头金睛玉爪的孽障身上,不敢有半刻疏忽。
金睛水蝯却没有趁机反扑,而是跃至船头,一爪子按住了满头是血、扑地不起的神婆。
这个能咒取鱼鳖的神婆披头散发,非但头上的花冠早已不翼而飞,脑后更多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殷红鲜血斑斑点点地洒落在那件花花绿绿的大袍子上,看上去凄惨无比。
只是令齐敬之颇觉意外的是,这个神婆竟然还活着,虽是面色惨白、双眼紧闭,嘴里却依旧能哼哼唧唧,明显气息足得很,也不知是命大,还是先前金睛水蝯爪下留了情。
齐敬之将船夫轻轻放在甲板上,只是不等他进一步动作,就见那头金睛水蝯双臂一举又一甩,竟是将那神婆投入了江中。
尖利的惨叫声划破长空,却又在瞬息之间被江水吞没。
金睛水蝯哑哑怪笑,脸上更露出挑衅神色,旋即身形一闪,一个猛子扎回了水中。
齐敬之几步赶至船头,再向下看时,唯见江水涛涛、浊流涌动,先前的那个漩涡正在缓缓消失,却早已不见了神婆和那孽障的踪影。
「穷寇莫追!它好歹是水府神仆,轻易不会杀伤人命,平日里也曾管束水鬼江伥,毋使害人,两岸百姓皆蒙恩惠!阁下若是将它打杀了,只怕回转麟州镇魔院时也不好交代!」
江岸上,獭公终于寻到一个劝解的良机,呼喝随着江风远远传来:「那神婆乱施异术、触犯神威,实属咎由自取!阁下年少英才,岂可为了此等妄人屈身犯险?」
「嗯?」
闻听此言,齐敬之略一回头,见满船被打破脑袋的伤患确实都还活着,便是那个多挨了一脚、又撞上舱门的倒霉蛋,亦是胸口起伏、低声呻吟,只要救治得当,料想应无性命之忧。
他转头看向獭公所在,口中吐气如霜:「功是功、过是过!江神跋扈,纵仆逞凶!神婆何辜,竟遭此横死之祸!不许百姓捕鱼,捕得多些就得死?这孽障立下这等规矩,可问过我大齐九代先王、无数雄杰的英魂吗?」
「它若是老老实实放人,自然死罪可免,若敢伤人性命,我必铲除之!」
说罢,少年将长刀归鞘,随即学着那头金睛水蝯的姿势,一个猛子扎向了船下翻涌的浪涛。
他头朝下撞向江面,不等江水自行塌陷,已是伸出双手向两侧使劲儿一拨。
江水立刻分开两边,露出一道狭长深邃的裂口。
齐敬之整个人冲入其中,以洗翅劲贯通双臂,双掌或推或拨,顶住江水反震之力的同时奋力击水,以极快的速度向着江底而去。
游了片刻,他忽然反应过来,双臂劲力稍减,转而以双脚向后蹬水,借助反震之力向下潜行。
在他身后不远处,被排开的江水重又渐渐合拢,浊流鼓荡、天光骤暗,将江上的风声、人声尽数隔绝在外。
到了最后,江水与齐敬之周身就只隔着半寸空当,将他牢牢包裹在其中。
齐敬之欣喜地发现,就因为这半寸的空当,自己竟然无须憋气。
他收回堵在口鼻间的松柏甲木之气,眸中泛起烟霞底色,在昏暗的江底举目四望,但见暗流涌动、鱼虾成群,无尽水草招摇,不知多少水族藏身其中,然而只看其
体表的灵气波动便知与那头孽障相去甚远。
片刻之后,齐敬之的目光骤然一缩,当即手足并用、推水而行,很快就在江底寻到了一块大石板。
大石板旁有一处巨大缝隙,足可供一人通过,内里幽邃深远,似是别有天地。
见状,齐敬之右手一翻,牛耳尖刀的刀柄立时跳入掌中,随即以左手推开江水,钻进了那处缝隙之内。
他先是向下游了片刻,而后不知不觉转为平直向前,这才惊觉自己似乎是置身于一条石砌而成的甬道之内,倒与当初李园地窟中的景象颇为相似,心生疑惑之余更添了几分戒备。
齐敬之又缓缓游出十数丈,过程中水位渐浅,已无法填满整条甬道。
等到他已经可以蹚水而行时,这条甬道终于到了尽头,两扇石门赫然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