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扎在半睡半醒之间,她恍然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地下深处巨大的机械升降平台,巨大的新月高悬夜空,点亮了沉眠于井底的白色巨兽尸体。它的皮肉已被剥离,只留下嶙峋的骨骼,但仍然能从其残存的规模中推断出巨兽还活着时候的样子,当它站起来咆哮的时候,山峦破碎江河断流,整个世界都将为之颤抖。
无数的人群围绕着平台,他们居高临下,手里攥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毫无疑问是他们杀死了巨兽。他们抬起枪口,对准了路明菲,现在他们就连她也不打算放过了,领头的男人把一具尸体从高处扔了下来,红色头发的女孩就像飞过夜空的白鸢,她的裙子那样素白,却沾满了无辜的血。
路明菲知道那是谁,她挣扎着扑过去,想要接住她,可身后仿佛有无穷的鬼手扯住她的脚,她的手腕,最后甚至也蒙上她的嘴巴。她想要大声呼唤那个名字,那个她曾经无比熟悉的名字,但是她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那几个简短的音节就是一句不可言谈的恶咒,平台上的人们随手把燃烧的火光丢向路明菲,灿烂的爆炎在距离她几米远的头顶绽放,白色的光遮蔽了整个灰暗的世界。
路明菲猛然惊醒,窗户的玻璃上隐约可见自己额头上冷汗的倒影,手里捧着的那杯咖啡已经快要冷掉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以前从来没有过站着睡着的经历,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从初中的时候开始,她就常常在梦魇中挣扎,奇异的怪兽,高呼着叫她逃跑的女人,还有说要一起去打爆车轴的男人,曾去过海洋最深的地方,也曾跋涉千里冰封的雪原。
大多数梦境都格外清晰,她甚至可以看清那个人脸上的绒毛,更记得冰冷触感的环境,可一旦苏醒,有关那些的记忆就会如潮水般迅速褪去,最终只留下模糊的片段和影子。
按照科学理论,大多数梦境都会是这样,即使你拼命试图回忆起那些可能实现了你人生目标的美好梦境,那些触发这个梦境的细胞也会因为被重新唤醒正式工作,而选择将这一部分毫无意义的东西切割掉,随着时间的流逝,模糊的片影也会彻底消失。
但路明菲一直觉得自己的梦境绝对不是普通的幻影,因为很多时候它都是个连续剧,比如上一次的主角伙伴,下次做梦的时候,他可能就只是个身边的陪衬,主角又换了一个新的伙伴,但这个新的伙伴又会在下一次的梦境中和之前那个伙伴握手坚定信念,一起变成主角身边的坚实助力。
路明菲相信这些梦境必然预示着什么,就像她在上那条高架路前的幻视一样,她知道自己见过奥丁,只是无法确认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也许那是自己前世的记忆,也可能是对未来的幻视。
这种事情当然是没法和别人说的,要是说我会做梦还是有各种天马行空想象的连续剧,婶婶指不定会把她送到精神科去看一下医生,到了那种地方可就别想出来了,你是不是精神病你说了不算,医生说你是,就有一万种方法证明你说,你若想说自己不是,能用的方法却只有零。
路明菲深呼吸,调整心态,开始慢慢回忆刚刚的梦境,就和往常一样,那些记忆正在快速消逝,最终她只能捕捉到模糊的片段。
最开始,她以为那是诺诺被杀的场景,因为她认识的女孩子里,红头发的只有诺诺一个,但那个女孩显然比诺诺要消瘦,尽管只是从天而降时的背影,路明菲却能断定她完全是另外一个人。
那是谁?
自己显然认识她,那一刻焦躁的感情如今仍然像在心头上盘旋,那种感觉就像心中所爱所珍视的事物被夺走,绝望,痛苦,亦或者暴怒都不足以表达瞬间的心境,有的只是无尽的空虚,世界上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孤独感。
路明菲默默地捂住胸口,心脏跳动的节奏透过手指传递,只有这样做她才会感觉到自己确实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不是在经历无数的梦魇之后迷失在其中的某一章节,她很害怕自己哪一天醒来,世界就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样子,那些诡异的梦境会成为现实的篇章。
“经常揉胸的话就会变大其实是个谎言哦。”冷不丁地,身边响起一个欢快的萝莉音,“况且那也是让男朋友来揉,自己揉是不会促进荷尔蒙分泌的啦。”
路明菲猛地一惊,那声音近在咫尺,几乎是贴着自己的耳边低语,可她却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身边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就像鬼魂能在人脑海里直接植入声响那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又会悄无声息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