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离开了思政殿,只剩下李倧颓然的坐在他的王位上,崔鸣吉和金尚宪也是一脸沮丧,他们直到甲午出了思政殿的门才意识到,自己的背后已经被冷汗湿透,自从李朝建国以来就一直受到大明的册封,可以说,没有大明,就没有李朝的正统,数百年来高丽已经延续了这样的传统,高丽就是大明的附属,一切以大明为尊,这个思想已经深入骨髓,即便是最普通的高丽百姓也不会说对大明不敬的话,更何况就在三十几年前,大明天兵还将高丽从亡国的边缘挽回,高丽全国上下对大明感恩戴德,这一次几乎是重复了当年的情况,如果没有明朝的强力援军,王京早就被金兵攻下来。
现在,李倧等人才惊觉,他们想要明军为高丽打仗的想法是多么可笑,就像是拿着老板工资的员工妄图凭借自己的个人力量控制整个公司一般,他面对的不仅是来自上层的压力,即便是士人阶层都不一定会支持李倧的决定,因为一旦跟大明闹得不愉快,罪过一定是高丽自己承担,更重要的是,这种根深蒂固的事大主义让高丽的士人阶层不敢有对大明不敬的想法,大明的皇帝就是自己的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作为臣子,怎么能对皇帝陛下提要求呢?这是对整个礼制的违背,高丽国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而金尚宪和崔鸣吉也意识到,高丽和大明的对比,如同蚂蚁和大象的区别,一个很简单的道理,高丽打不过金兵,金兵打不过新军,那么高丽军队在新军面前跟土鸡瓦狗没区别,自己一点实力没有,还要求明军为自己做的更多,这恐怕是任何人都难以接受的事情。而金尚宪从感情上来说对明军更加认同,在对金兵的作战中金尚宪意识到,这才是一支真正的军队,他们每个人的精气神都跟高丽士兵不同,甚至不同于以往金尚宪见过的明军士兵。这支新军从上到下都有一种非常自信的气质,还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高丽人,金尚宪也想加入这支军队,跟这支军队并肩作战。
“殿下,大明的实力太过强大了,其实甲午将军有一点说的对,他们来作战,所需要的的物资巨万,如果我们现在出兵收复北方,也需要大量的物资支持,这些东西都要我们高丽自己来准备,说实在话,经过这一次大战,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国力再支撑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了,方才甲午将军说的策略其实也算是稳妥,我们还需要时间发展,用来训练军队扩充武备,并且他们答应援助我们一些技术,作为相应的回报,我们允许明军在这里设立工坊船坞,并且征用我们的百姓去做工,以此来加强明军的力量。”崔鸣吉顿了顿,“其实大明的情况也很不妙,从整体的局势来看,他们也调集不了太多的军队来给我们解围,如果真要是把这支新军得罪狠了,他们一旦撤军,我们就真的没有希望了。”
关键时候,崔鸣吉主和派的特性又显露出来了,他担心明军会撤军,如果明军走了,高丽就会变成无根浮萍,觉尔察达海前来谈判并不是看在李倧的面子上,更加不是看在高丽军队的面子上,而是因为明军,否则,即便是阿济格派出一个旗的人马攻击王京,恐怕王京也守不住一天,这样的情况下,崔鸣吉不想让高丽的利益再受到任何损失,高丽真的再也经不起任何波折了,而一旦决定,就意味着高丽需要答应达海的条件,让金兵事实上占领北部一段时间,等到这边的明军做好准备了才能发起收复北方的战争,在此期间,高丽必须全力配合明军的一切行动,将人力物力集中起来做战争准备,事实上也就等于明军深度介入了高丽事务,如果想收复北方失地,就必须按照明军的要求做事,否则高丽自己的力量并不能消灭金兵,而高丽的百姓在明军帮助他们取得大胜之后也是对明军感恩戴德,相信明军停驻高丽的消息一旦散播出去一定会引起举国欢腾,普通百姓根本意识不到这背后的故事,他们只是觉得有强有力的军队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可以让他们的日子过得更好。
金尚宪长叹了一口气,国家弱小就是这样,没有强有力的武备,就只能依靠宗主国的庇护,而这么长时间的礼法告诉金尚宪这样的两班阶级,事大主义在高丽建国开始就一直适用,也正是因为事大主义,才导致了高丽的武备停滞不前,因为他们总是寄希望于宗主国的保护,如果有危险就去请求宗主国出兵相救,这也是高丽在京师派驻庞大的代表团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加强两国的联系,更是为了随时请求大明出兵保护他们。
觉尔察达海离开的王京的时候并没有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自认为任务只完成了一半,他并没有在高丽和大明之间砸出很深的裂痕,因为他低估了高丽人的自尊心,因为他并没有理解大明在高丽人心中的地位,即便是他再打击高丽人的自尊,高丽人在大明面前依然没有觉得有任何羞耻,就像是儿子在外做生意没做好,回去找自己的父亲帮忙还一点外债一般,从始至终,高丽就没有将自己当做和大明地位平等的国家,他的定位就是大明的附庸,儿子自己搞不定的问题,就让父亲来帮忙解决,高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