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大夫并不是像回春堂这种大医馆的坐诊大夫,不过是自己开了个小药铺,将将维持一家人温饱。
要不是黄氏的人盯得紧,梁珠想这么快找到这人,在偌大的京城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堂内凝重的气氛,就算是瞎子都能感觉出来,老大夫嘴里发苦,深深低着脑袋,双腿不受控制地直打哆嗦,颤颤巍巍地朝地上跪下,“草民,草民给几位贵人请安。”
他今日原本正在药铺整理药材呢,突然闯进来气势凛凛的三人,对着他又是询问又是敲打,还将他带来这往日不敢踏足的高门贵府。
进来后偏偏又把他扔到一旁,搞得他这颗心脏,只差没从嗓子眼跳出来。
他眼睛死死盯着地上,心里忍不住害怕,难不成是他将那位保胎的夫人给保死了?
但这真怪不得他啊,他明明有好言相劝,对方非是不听,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几日前,你可有前往素月庵,给人看诊?”盛元帝没有废话,直接单刀直入。
果然是这事
老大夫眼皮一跳,心里怕得不行,却不敢有丝毫隐瞒,回道:“是,自小半月前,就有位夫人请草民看诊,最开始是胎气不稳,后面后面那胎越来越弱,瞧着似是有胎停之像。”
他吞咽下口水,接着说:“草民自知医术浅薄,有劝那位夫人请其他大夫来瞧瞧但那夫人不愿意,后面再让人来请草民时,草民就发现她孕像已经不见”
“哦?她当时怎么说的?”
“她一直不相信,说自己的孩子还在,让草民给她开保胎的药”老大夫抬起一点眼皮,猛地撞上一道锋冷的视线,吓得赶紧低下脑袋。
这事和他真的没关系啊,他可是给那位夫人说了的,这已经死亡的胎儿,必须尽快排出体外,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运气不好的话,甚至会威胁到性命。
她要是真出事,可怪不得他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盛元帝神色淡漠,对江绍鸿道:“今日这事,你可还有异议?”
结果显而易见,老大夫最终开了保胎药,江琼也借着看望江钰的机会,准备用肚里的孩子,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
江绍鸿表明态度:“臣惭愧,养出这等心如蛇蝎的女儿,好在贵妃娘娘没受伤,不然臣万死难辞其咎,至于臣这养女,污蔑贵妃娘娘在先,胡搅蛮缠在后,臣只愿没有这个女儿。”
这是他的心里话,再没有哪一刻这么清晰的知道,他这养女是废了。
与睿王府修复关系重要,但更重要的是陛下的态度。
文阳侯满腹衡量,却不知旁边的老大夫,已经吓傻眼去,听着文阳侯的自称,以及贵妃娘娘四个字,上首两人的身份还有何不明白的。
独得盛宠的熙贵妃,纵是他这等小民,也是所有耳闻的。
老大夫恨不得晕过去,然而那心底深处,又有几丝隐秘的激动,一时间整个人跟那打摆子似的,不由自主的颤动起来。
盛元帝看了眼江绍鸿,虽说这人做父母失职,体察上意倒是比谁都精准。
江琼要处置,却不能传出任何闲话,由不相干的人将其宣扬出去,总归比他们亲自解释,更令人相信。
“善娘,你觉得”
他正准备询问江善意见,就见她脸色出现变化,眼睛直直盯着门外,循着她的目光看去,他森然的眸子眯起。
一袭惨白里衣的江琼,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身上尤带着未散尽的血腥味,青灰色的脸庞因疼痛而扭曲,额上布满密密的冷汗,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阿琼”
江擢声音卡在喉咙里,视线在她悲凉含泪的双眸,以及没有半点血色的嘴唇晃过,就算清楚她本性,不如表现出来的单纯,仍难以抑制地泛起心疼。
要是黄氏知道他的看法,定要重重冷嗤两声,什么悲凉含泪,那明明是怨毒憎恨!
空气静寂两息,文阳侯猛地从椅子起身,怒喝道:“谁准你过来的,来人,给我将大姑娘押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