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明坡前,流浆粼粼。
此处地处偏僻并无胜景,凛凛月光下除过几丛稀疏的的牵牛束在泥土上尽力凝结着夜露外只有大片潮湿污鞋的泥土安静散发腥鲜的自然香气,润湿了不远处那座破败残旧的道观房上的青瓦。
此地若是随意放在任何一座山川之中定是一处无名坡丘而已,然而偏偏是生在了这一道平整的有些单调乏味的官路之旁,因而即使没有什么值得欣赏的景物,附近的人们还是为了它不过丈许的高度习惯有一个坡名称呼。
尤其在武周之时,从黑水峪口的仙游寺中下来一批楼观派的道士,在此处建了座名为知常的小道观后,不知是为了让此处多少沾点道家仙气还是借着名号为观里多少争取点可怜的香火,那代观主借了四神中东方玄武真君的执明二字为号,虽初取名时周边人都不甚喜欢这个不怎么接地气的名称,不过流传数十载后,执明坡这三个字连同那座小小的知常观便成了行驶长安的这段路上为数不多的几个谈资话题之一。
安史之乱后,天下各自凋敝,即使是长安城也难复当年繁华盛景,连带着京畿四野一片惨淡,而本就名声不显的知常观自然更是难以为继,因而每日天色稍有暗淡,观中诸人便要赶忙熄灯吹烛,以节省库房里日将见底的银钱。然而今日却不知是有什么贵客临门,月至中天时分,观内正中那间地位崇极供奉楼观祖师尹喜的文始殿仍燃着火光,尽管不甚明亮,但那掺着些许穷酸味的香气却似乎有种安抚心神的感觉。
“啧啧啧,那可是静神灯啊,货真价实的道门符法嘞,咱这知常观上下拢共可就五盏而已……哎小羽子,你说这究竟是哪儿的高功来咱这破观挂单来了,能让住持把这宝贝都搬出来招待了?”
“不清楚,我光听说好像不是普通道门的弟子,是跟什么仙门有关系,厉害着呢!”
“仙门?这年代就连上清灵宝这样的道门大派都鲜有会称自己仙门的,咱楼观,就算是不远处的那个终南祖庭,都不敢攀上这一个仙字,哪里来的道士这么狂的敢说跟仙门有关系……”
知常观是小观,后院厢房与文始殿相隔并不远,晚辈弟子的窃窃私语根本逃不过有数十年道行知常观老主持的耳朵,他无奈尴尬一笑,移开目光假装没有听到这段对眼前贵客的嘀咕嘲弄,但这对话对于一位内力还要远高于住持的当代仙门蜀山大弟子而言,自然也是如附耳畔般清晰可闻。
赵青遥依旧一身彩带环身的单薄青衣,腰后长剑斜挂,纤尘不染的缥缈灵态即使是在这一间寒酸的连神像都有破损的殿中也不受分毫影响,反而是整座文始殿仿若被他身上萦绕的仙气所感般显得不再那么充满世俗味道的破旧感。
老住持摇动着手中的茶杯,盯着杯内晶莹橙红的茶汤看了许久,始终都下不了决心去喝第一口。无论是这套越窑青瓷茶具还是杯中的渠江薄片,都是观中独一份的名贵东西,单论价值,甚至比一旁的道门符法器具静神灯还要珍贵不少。
为了招待这位仙家蜀山的贵客拿出这等珍宝他倒是不心疼,可要自己也尝上一口……怕是品不出半分醇厚浓香,反而落得满嘴银钱与肉疼的滋味。老住持思虑良久,长叹一口气后还是放下了杯子,一眼望去,却发觉对方也未曾饮下一口,只是呆呆望着静神灯中的淡青火苗发愣,不由得笑道:
“这静神灯,乃是由我楼观一派独有的符法秘术所制成,青灯一盏,可破邪妄迷执,令人复照本心,回归清明。虽比不上诸如上清灵宝那些大派所炼制的法器,但其中多少也有点妙法……只是不曾想过,此物竟是对赵真人没有半点效用。”
听闻此言,赵青遥这才回过神来,颔首抱歉一笑,修长手指拨动两下面前地面上散乱一片的蓍签,叹道:
“还望住持见谅,青遥只是一时喟叹,有些失神而已,没有丝毫对贵观或这件宝器不满的意思。”
“就连静神灯这样的法器都难使赵真人心守清明……看来此卜所得确实凶险异常。只是,那二位行至今日,一路上已然挫败众多敌手,就连朝廷不良人那几位高层都被他们杀伤大半……此卦所示,也未必便有如此灵验吧?”
赵青遥微微摇头,脸上仍是一脸愁苦,毫无饮茶心思,拾起一根蓍签说道:
“此为我蜀山门中的抚剑测算心法,是通过运转自身剑心接引天机进行占卜,剑意愈强,测算愈准。青遥不才,此法门问访蜀山上下,除过各位长老与家师外,在下测算之准当居同门首位。今夜此卦所示,杨先生他们二人下次将遇之敌根本应付不了,而要胜此人……”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