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正应了那句古语:“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这边左军还有近半数人马尚未过沟,那边一直尾随在后的刘芳亮瞅见了机会,怎肯轻易放过,他趁着左军大部已经过了深沟,便指挥率来的五千精锐骑兵,向左军后队发起了连番冲锋。
左良玉眼见贼军前后夹着自己,却并不真的发起猛攻狠打,只是一味与自己缠斗不休,便已知其中必有奸谋。
为今之计,当是率领麾下亲随家丁速速逃遁,贼兵必然不及追赶,可麾下兵将人马召集不易,他又怎么舍得就此抛弃。
左良玉一面指挥各将领整顿麾下兵马,一面指挥尚未通过深沟的几营就地组织防御,更是派自己的亲军参将李国英率领五百精骑回到深沟对面督战。
可“天不遂人愿”,李国英这边才接令奔回深沟对面,就见东北方向上一阵烟尘而来,久久不息,显是又有大队人马杀过来。
“大帅,贼兵四面来袭,咱们好像中了埋伏啊!”
左良玉的心里也在隐隐发慌不已,但作为全军的主心骨,他必须表现出硬气的一面来:“传令马进忠顶住贼寇刘芳亮的骑兵,再派郝效忠、卢光祖去截住东面新开过来的贼兵。
要他们且战且退,本帅亲自在此为他们几个掠阵,接应他们平安退过壕沟来,如遇危急,我必率师亲自前往救援。”
旁边的亲将立刻下去传令,游击张应祥也是刚刚回来,在他身边轻声说道:“大帅,您看李瞎子会否亲来?”
“哼。”
左良玉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朱仙镇北面还有数万宣大边军,瞎眼贼虽对我最是忌恨,可我却料定他此番必不敢全力追击咱们。
既然贼寇不是来全力对付咱们,那瞎眼贼便一定不会亲来,我看这边既已有田见秀和刘芳亮二贼,怕是只有那个打铁的刘憨子做主将,方可服众。”
他随后又补充了一嘴,道:“这或许就是天意了吧。”
左良玉望着东北方向的滚滚烟尘,对张应祥说道:“倘若没有永宁伯率宣大边军到来,牵制了瞎眼贼的部分主力,我等贸然撤兵,恐怕真是九死一生啊!”
话说到此处,左良玉似乎也是茅塞顿开,心情瞬间大好起来,朗声说道:“既然是天不亡我左良玉,更有何惧乎?”
左良玉的想法和作出的判断,其实一点毛病也没有,然而这只是他基于平常情况作为依据,所给出的判断,可今日却是与往常极为不同!
左军虽然人马众多,然本就饥渴难耐,又是一路奔逃,他们图的又是什么呢?
还不是为了能够活命吗!
所以在看到前面出现一道深沟阻拦他们生的希望时,才会那般的不顾性命,拼死也要往前挤上去,为了不就是想比别人先越过深沟,逃得性命吗。
可如今让他们这些人以饥疲之躯来迎敌,却又如何能够做到呢?
左军准备迎战的阵势还没有完全摆开,不知是谁猛地一嗓子:“大帅要将咱们卖给流贼啦,想活命的赶快逃吧,过了壕沟就不用死啦……”
事后言及此事,大家都怀疑在撤兵的时候,管控不严,使得队伍里混进了贼人的细作,也只有贼人细作才会在如此关键时刻,以那般引诱的语言鼓噪全军溃败。
当然是真有贼人细作混入队伍,还是各将领编造出来推卸责任,这些都已经无法再追究,也没有再继续深究一切的必要。
但是在战场上,左军确实没有抵御住闯军刘芳亮与李过的步骑大军,就如同“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那般,一句话虽然只是引发了周围数十、上百官兵溃逃,但其传导的速度和威力却是无比惊人。
只一瞬间,本来就已是苦苦支撑的官兵,军心士气顿时彻底崩溃,他们再也无力抵抗,如同山崩了似的,丢掉手中的旗帜和兵器,转身向着深沟对岸没命般地奔逃……
此刻的深沟里几乎已经被填平了一半,里面尽是死伤的官兵和骡马,偶尔还有未曾死绝死透的,尚在不住地哀嚎挣扎着,其状比之阿鼻地狱也差不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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