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故。我本不该考虑这些,但如今身为参政,倒是该仔细思量思量了。”
黄履道:“尊岳当初选你为婿,是信你的人品。日后栽培你,不仅为了守位,也是期望你有所抱负。但度之你寻思的不是守位,而是如何衣钵相传!”
“因为你所谋的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乃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之事。”
“即便你身死道也不能消,哪怕是你今日罢了相位之位,也有人替你为之,这就是衣钵相传。”
章越听了黄履的话认真地想了想。
因为异论相搅的缘故,宋朝权力斗争在宰执间是非常激烈的。
干个两三年,被罢了宰相很常见。
所以找人传之衣钵非常至关重要。
当初王安石被罢相,要不是吕惠卿相扶,新法早就被废除了。
夜色中,章越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篝火,又往其中添柴加薪。
想到这里,他对黄履道:“安中,你想到了我没想到的地方。”
“谋大事者,坚持比努力更要紧,利他比利己更要紧。其实你说我要谋何等大事,我也只是模糊而知,走一步算一步而已。”
“但你我都清楚,要谋不世之业,必须选好一个替手。这个人选你帮我想一想,首先我不能似吕申公(吕夷简),富郑公那般从自己的子弟以及女婿中选,甚至从我章家的子侄,也不在考虑之列。”
黄履听了章越的话有些讶异道:“质夫和子正都是不世之才,你不考虑他们?”
章越想到章直和章楶,这二人在朝堂上风头正劲。
从某种角度而言,从章得象,章频,章惇,章楶下来都是同族中挑选相互扶持。
吕夷简也是吕蒙正的侄儿。
更不用说晏殊,富弼,冯京这一条线下来的翁婿党,还有韩亿,韩绛这父子党。
这都是政治传统。
但章越明白,章直,章楶虽出众,但他们的政见与自己都有些不合拍。
这条路最要紧的就是相互照顾,保障以后的政治利益。
可是章越所谋不是这个,所谓衣钵相传,就如同dna般,讲的是一等趋同,也就是复制。
有些地方你可以不一样,但在最要紧的方面则是传承。
好比有些王牌军队,经过多年征战,但仍保留着第一任军事长官留下来的军事传统和风格。
所以为什么说王安石高明,人家写了一本《三经新义》,目的正在于此。
大部分宰相都防着日后人走茶凉,但真正有远见的政治家防的是人亡政息。
要防人走茶凉好办,但要想避免人亡政息则难。
想想张居正身后就知道了。
所以章越要物色这人选,便一定不能从自家亲戚中寻。因为你要给其他人上进的空间和机会。
章越对黄履道:“到了我这位子,最要紧的还是这一生的抱负,就算日后富贵已极,但于国家无益,也是不能甘心。”
黄履点了点头道:“君子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
二人就在这里聊了一夜,仿佛又回到太学中坐而论道时。
还是太学生的二人,对着床一边抠着脚丫,搓着身上的厚泥,一边畅谈人生理想抱负的时候。
章越道:“安中你变了,没有当年那等意气风发了。”
黄履道:“度之,你倒是没怎么变。”
章越笑了笑,二人坐到了清晨,看着太阳一点一点从天边升起。
章越走到了昨日未熄的篝火旁,拍醒了那名契丹的相扑好手。
章越道:“你愿随我回汴京去吗?”
那名契丹汉子一脸懵懂地仰头,然后摇头道:“不去。”
左右闻言都笑了,章越笑着对对方道:“你有契丹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