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气,像是做了个很艰难的决定一般。可正当他准备吩咐军士将韩巳遗体先安置于一边时,帐内忽然传来韩单的声音——
“将他带进来。”
四人又是一怔,四人之所以不愿现在通报此事,就是担心韩单情绪不稳,况且韩巳死状极其惨烈,若是让韩单看见,只恐他们的上将军更会崩溃,进而做出不理智的决定——
就算韩单向来沉着冷静,可天下又有哪位父亲能在目睹骨肉惨死后保持理智?
“尔等没听见?还是想违抗军令?”
似乎感受到了四位手下的心思,此番韩单的语气比先前多了一丝威严,让人无法抗拒。
“是!”
明月诚无奈,只得对军士扭扭头,示意赶紧将韩巳遗体抬过来。
一盏茶的功夫,四名军士将裹着白布的遗体抬入帐内,在将担架轻轻放在地上后,四名军士很自觉地离开大帐。
明月诚四人借此机会进入大帐。这次韩单没有说什么,而是默许他们留在帐内。
又过去一炷香的功夫……
韩单似乎还没有做好真正面对儿子的准备,遗体被送入帐起到现在他一直背对着儿子,久久不愿回过身。
忽然,帐外吹入一股狂风。这股狂风像是有手有脚一般,不但将帐帘卷起,还将裹在韩巳遗体身上的白布掀起,让韩巳的遗体彻底呈现在明心诚四人眼前。看着韩巳肩颈处那道深长可怕的裂痕,白马四将皆大受震撼,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强如韩巳竟也落得如此惨死的下场。他们曾设想过自己如何战死沙场,或身中数箭、或为长矛所刺、或从高强上摔下,但像韩巳这样几乎被砍成两段差点死无全尸之惨状,他们还真没想过,更何况韩巳还是军中数一数二的强者、他们心目中唯一能继承上将军之位的天选之人。
元镇威、宋统、秦丁不忍直视韩巳尸体,他们纷纷扭头闭眼。而明月诚在多看了一眼韩巳遗体后,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上将军,少将军尸骨未寒,我军当设灵堂为之安魂入土,以祭奠其亡灵……”
明心诚开口后,韩单仿佛这才从思绪中挣脱。他缓缓地回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儿子惨白的遗体——
儿子……死了?昨日还生龙活虎的一个人,他就这么……死了?像一只被宰杀的牲畜、像一个普通战死的士兵那般,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在跟前,再也不能站起、再也不能战斗、再也不能继承自己的志愿……他就只能永远地归于沉寂、归于厚土……自己似乎从来没有预料过会有这一天,在他看来儿子与自己同样强大,是不可能倒在战斗之中,就算要倒下,那也是在千钧一发之际面对伯清波甚至先生这样的强大到无以复加的敌人时,若真如此倒也没有失去成为军人的意义……可如今呢?儿子竟然倒在了一名与他势均力敌、甚至在自己看来必须战胜的敌人的手下,这对他来说似乎比儿子死这件事本身还更打击他……
自己是不是太过严苛?太过冷血?
想到这里,韩单扪心自问起来。自儿子降生以来,自己便向对待手下一般对待他——在面对手下时自己还知道礼贤下士,与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同甘共苦。而对儿子呢?除了命令与要求外,似乎连一句关怀、一丝关爱都没有施舍给他,可以说自己对待儿子的态度甚至不如对待帐下亲兵。
韩单慢步走到遗体跟前,低着头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的骨肉——而就在这一刻,他铁石一般的心终于出现一丝变化,他心软了、他也感受到了一丝悲痛。这股罕见的情感在他强悍的一生只出现过两次,一次是此时此刻,另一次则是当他听见儿子出世时的哭声、亲眼看见这个与自己长得无比相像的小家伙躺在怀中时。韩单自幼孤苦,连亲生父母都没有见过,也正是在看见儿子的那一刻,他才感受到人们口中常说的‘血脉相连’是何种感受。
当初的他有多么的欣喜,此刻的他就有多么的悲伤,虽然他两次都没有将内心的情感表达出。
其实不管在世人眼中还是在自己眼中,儿子已经足够优秀、足够强大,甚至比同年的自己还要更强。可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对他有着极高的期望。在他眼中,儿子超越自己是必然的。而要达到这一点且成为合格的掌舵者,这是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他都必须经历,自己所尝过的苦难他都要尝一遍,这也是为什么他始终严苛对待儿子的原因,可如今一切都……
韩单单膝跪在地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