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之后恶又不一定从钱而来。”
“既然如此,这钱还是万恶之源吗?”
贡禹没有说话,心中已经有了一些触动,只是在等待天子的接着往下说。
“可见,这钱并非是万恶之源,人有无尽的欲望,所以恶的是人的欲望。”
“钱是不分善恶的工具罢了,没有钱,布帛也会带来恶,粟米也会带来恶,权力也会带来恶。”
“废除钱币莫说不可能,就算真废除了也会带来许多的恶果,竹木鱼盐陶器玉石,各郡国自有其物产……”
“如果没有这小小的五铢钱作为沟通,岂不是要以物易物?”
“贡卿身为凉州刺史,想必知道其中的不易,这钱恐怕不能废除。”
天子耐心地解释着,一点点为贡禹理清了心中那乱如麻线的思绪,心中豁然开朗。
终于,贡禹有所领悟地说道:“所以想要让民风淳朴,不在于废钱,而在于用道德和律令约束人的欲望,使其不生恶念。”
“贡卿此言不差。”
“此乃陛下的圣言,微臣拾人牙慧罢了。”贡禹赞叹道。
贡禹对天子又多了几分敬佩,能从这小小的五铢钱阐发到律令和教化上来,天子是真的圣人啊?
只是,天子对钱,是不是太“沉迷”了一些?
刘贺听出了贡禹的钦佩之意,但是他并没有因此而自得。
他将这“钱”的事情说透,并不是为了在贡禹面前炫耀,更是为了让其为自己所用。
“朕征聘贡卿,是想让贡卿为大汉天下做两件事。”
“微臣愿受陛下驱驰。”贡禹由衷地说道。
“第一件事就是这五珠钱的事情。”刘贺说道。
“微臣愿闻其详。”
“水衡都尉每年新铸之钱应有定数,大汉天下所产的货殖有多少,铸钱就应该是多少。”
“铸钱过多,则钱贱物贵,民间原有的钱则会贬其值,士农工商皆会受损。”
“铸钱过少,则钱贵物贱,民间百姓就不愿多产货物,农人工商怠于生产。”
……
刘贺一边说一边拿过一张纸,通过几个最简单的例子,将通胀和通缩的原理、危害和应对之策,讲述了出来。
这半个时辰的时间里,未到弱冠之年的天子尊尊教导,接近知天命之年的贡禹恭敬聆听。
旁人若是看见了,一定会觉得有一些滑稽,但是定然也会被这求知好学的一幕所感染。
终于,在那半壶茶水完全凉下来之后,刘贺将其中的各种关节都讲明白了。
时间仓促,难免有一些粗浅,但是凭着贡禹对货殖贩卖之事的精研,想必很快就会逐渐想清楚其中的关节。
钱币铸造和货物生产之间关系,并不是一件孤立的事情,实际上影响深远。
水衡都尉每年铸造的五铢钱绝不应该只是天子手中的敛财工具,更应该是一只看不见的手,要用来调控天下货物产殖的丰简。
“如何,贡卿对朕所说的这些事都听明白了?”刘贺笑着问道。
“陛下……是如何想到这些关节的?”贡禹捧着那几张写得满满当当的纸,如获至宝,根本不愿意放下来。
这倒让刘贺一时有些语结,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和西域以西一个姓马的人学的吧。
一时,刘贺就起了玩心。
于是他半真半假地地一本正经地说道:“朕在昌邑国时,曾经遇到过一个名为马刻嗣的老儒,此儒生自述是端木贡的再传弟子,精于货殖贩卖之事,朕向他问学三天,才明白了这些事情。”
“马儒真乃神人也!”贡禹感叹道,他接着又看向天子说道,“陛下也是神人,想必已经尽得马儒真传,可惜微臣未能与马儒相见……”
“贡卿不必气馁,朕已将马公所传之学,尽录于此书之内……”刘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