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夜里去乾清宫住,白天则在文华殿和方元芷一起玩耍。
每天朱见深过来的时候,方元芷已经衣着整齐,神情平静。
两人倒是相敬如宾,一起画画,欣赏名家名作,弹琴听曲,下下棋,品品茶。
方元芷但凡流露出一点儿不感兴趣的样子,朱见深立即换个玩法,尽量不让她觉得无聊。
方元芷哭笑不得。
她感觉朱见深好像是一个捧出自己所有玩具的孩子,尽可能地向对方介绍,略带讨好地想哄着对方陪自己一起玩耍。
可方元芷对这些文雅之事并不真的感兴趣。
有这个时间,她还不如去研究一下医书,或者研究研究毒学,耍几套枪法也行。
在朱见深弹了几首琴曲后,方元芷还是按捺不住,取了短笛吹了一曲。
笛声洋洋洒洒地飘荡出去,一股寄情山水、放荡无羁的江湖豪气扑面而来。
问来人胸襟谁似我?将日月山海一并笑纳。
向江南折过花,对春风与红蜡,多情总似我风流爱天下。
笛声歇去,朱见深盯着方元芷愣怔了半天。
方元芷只是淡然擦了擦笛子,把笛子收了起来。
他突然意识到,方元芷是遨游江湖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鸟儿,不属于这四方宫墙,不属于这种锦衣玉食却危机四伏的生活。
她属于一个他陌生的世界,他很向往却无法触摸的世界。
这种想法让他充满了挫败感。
接下来的几天,朱见深很忙,要忙着去南郊祭祀,回来先去拜见两宫太后,又去奉天殿接受百官贺礼。第二天又要大晏文武群臣并四夷朝使。第三天是上元节,钦天监说有月食,免了赐宴,却要施什么救月之法。
方元芷身体恢复了一些后,就去了西内安乐堂继续给人看病。之前经她治疗的几个重症病人已经在好转康复,这让她很有成就感。
傍晚离开西内的时候,往常朱见深总是等她的地方空空如也。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今夜她打算返回仁寿宫安歇。虽然不知道钱太后会不会变卦轰她,可她总要去试试。
文华殿她住着舒适,可心里一直不踏实。
不得不说,朱见深对她很好,除了上次给她擦药油和两人互抹颜料,两个人一直彬彬有礼,相处融洽。
她但凡有所需求,他便命人立即满足,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不安。
她没什么能回报他。
在仁寿宫里歇下后,临近亥时,有内侍来禀报:“皇上在仁寿宫外,想见姑娘一面。”
都这么晚了,阖宫都歇下了,他来做什么?
方元芷迅速穿衣起床出门。
在仁寿宫门口甬道的拐角处,一袭黑色大氅的朱见深正等候在那里。
方元芷心虚地上前行礼。
朱见深只是定定看了她一阵,才道:“文华殿住着可是有什么不妥?”
方元芷有些难堪地回答:“没什么不妥……只是打扰皇上休息,实在不好意思……”
朱见深默了默才道:“不打扰……你住在那里,朕很高兴……”
方元芷低头:“奴婢区区一个宫女,占了皇上的寝殿,实属僭越。若是让人知道了,怕是要脱一层皮。还请皇上垂怜。”
“你知道,朕从未把你当作宫女。”
方元芷低头沉默。
她自然知道。
可她又能怎样呢?
徐淳的先后两次情伤之痛,俊信的离世,哪个不是对她的沉重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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