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梁蝉走出学校时收到酒吧经理发来的消息,被告知晚上不用过去兼职,因为拆掉天花板重新装修的缘故,酒吧暂停营业两天。
她准备打道回宿舍写作业,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久违的号码,她盯着手机屏幕恍惚了很久,做足心理准备后接通, 在听到那道如雨后初霁般晴朗的声音后,她还是狠狠地震了下。
“下课了吗?我在你学校门口。”
梁蝉就在校门口,闻言举目四望,无需费力寻找就看见那辆熟悉的车。邵霖风曾开着它送她上学、接她放学。
邵霖风举着手机透过侧边的车窗玻璃捕捉到她的身影,降下车窗唤她的名字。梁蝉躲不掉,慢吞吞地坐了上来。
据他说, 他下午在宜大附近办事,顺道过来看看她,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
梁蝉只用一句“挺好的”概括近况, 之后就是漫长的沉默。
邵霖风变戏法般递来一盒东西,沉甸甸地压在她膝盖上。他说:“合作伙伴送的点心,听说味道不错,你拿去和室友分着吃。”
梁蝉性子犟,他早已领教过,做好了被她退回来的准备,然而她什么也没说,沉默着接受了。
“再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半晌,她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邵霖风手搭在方向盘上,清瘦骨感的手指收紧, 瞥过去的一眼,带着几分莫可奈何, 说起来此的真正意图:“明天是容姨的生日,她不愿意出去庆祝, 打算在家里吃一顿,特意交代我要请你过去。小蝉, 容姨很想念你。”
听到他往日对她的称呼, 梁蝉止不住浑身战栗。草蛇灰线一般, 过去的种种情景一一在脑海里呈现。
“将二楼带卫生间的卧室收拾出来给小蝉住。”
“小蝉,你愿不愿意转学?”
“我们家小蝉的转学手续已经办好了。”
“小蝉生日快乐,天天快乐。”
“小蝉,你只需要对自己负责,其他人不该在你的考虑范围内,别给自己设定太多框架。”
“小蝉。”
“小蝉。”
“小蝉。”
他叫过她那么多次。
梁蝉轻轻闭眼,睫毛颤抖到几欲落泪,她攥紧掌心,指甲掐进肉里,深吸口气后说道:“我会去的。”
容姨对她的好她没忘,一直记在心里。
邵霖风讶异地看过来,原以为要多费些口舌才能劝说她答应,不曾想她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聚餐定在晚上,我明天下午过来接你,你提前过去,陪容姨说说话。”
“好。”梁蝉侧过身背对他,顿了两秒,捧起腿上的点心盒, “我先走了。”
“小蝉。”邵霖风踌躇着开口,“你还在怪我吗?”
梁蝉身形一僵,手指用力扣紧硬纸盒的边缘,扣掉一块纸屑才稍微镇定,她喉咙滚动干咽了一下,回头看着他。
这是她上车以来第一次端正地注视他。
男人的眉眼、鼻骨、嘴唇,是她在回忆里描摹无数遍的,每一根线条她都很熟悉。他从正式场合过来的,穿一件雪白衬衣,没打领带,领口的扣子开了一颗,一套看不出logo的深黑色西装,应该是高定款式。人家是衣服衬人,他是无论穿什么都好看,风度翩翩、温润儒雅。
梁蝉摇摇头,平静地开口:“本来就没怪过您,您对我有恩,舅舅只是托您照看我,但您又是替我撑腰又是帮我转学,还时常安慰鼓励我,我要是因为一点小事怨怪您,那就是我恩将仇报了。”
邵霖风心里不舒服,长眉轻蹙,欲说什么,被她接下来的话打断:“从邵家搬走,断绝跟您来往,不是我任性耍脾气与您置气……”她哽咽了下,声音抑制不住地带上了哭腔,“我是觉得,注定没结果的事,早点抽离比较好。总是待在您身边,我要怎么才能忘记呢。那样太痛苦了,于您也是一种困扰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