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释诚大师的舍利,以佛塔供奉起来后,除了接待香客的僧人外,其余僧众皆回了禅室,他们需手抄佛经三日,于佛前焚烧。
日头落下,弦月清冷,佛塔里的灯盏,一节一节的被僧人点燃,微光淡淡照亮静夜。
檀迦从佛塔中出来,静立在阶前半晌,眸中神色深谙,混入夜色中时尽显荒芜。
“那是谁?”
他阖眼低语,状似呢喃。
像是在问旁人,却又像是在询问自己。
正逢参禅走近,听见这微不可闻的声音,有些疑惑道:“佛子,您刚刚说什么?”
檀迦敛目收回视线,并未言语,随即抬步朝阶梯下走去,可走了没多久,他又突然停下了步伐,眉心微拧,落在白玉护栏上的手,青筋显露,喉间也隐隐传来压抑的低咳声。
跟在后头的参禅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搀扶住他,担忧劝道:“佛子,您这几日太过操劳,需立即回禅室静养,剩下的事情,就交由弟子来办吧。”
从外城奔波回来,又恰逢大师圆寂,亲自主持了三日法事,便是再怎么顽强的人,身子也是吃不消的。
更何况,在此心力交瘁之际,他又见了公主,虽面上表现得毫无波澜,但神情却还是微不可见地,透露着些许异样。
而且他觉得,公主也有些奇怪。
众目睽睽之下,按照公主的品性,她是绝对不会生此风波的,若是想见佛子,佛子归寺那日,她又为何不出现?她又为什么要站着,让佛子看见?
参禅百思不得其解。
檀迦强撑着,身体有些脱力,趁着意识还未模糊,低声吩咐:“扶我去佛窟。”
参禅收回思绪,应了声是。
扶着人回到佛窟后,檀迦便再也撑不住,倒在了禅榻上。
参禅连忙去取了药,伺候着他服下后,就一直守在旁边。
直到翌日,檀迦的面色依旧不见好转,反而冷汗频生,整个人好似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net
参禅以为是他体内的蛊毒没有压下去,急忙上前查看,却在伸出手在他额前试探时,原本昏睡中的人,却突然死死地攥住了他的手,双眼睁开,眸光涣散。
“别走……”
他呢喃着,近乎无声。
可佛窟太过寂静,参禅还是听到了。
他愣在原地,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
别走?
佛子梦魇了,是在叫谁别走?
是释诚大师吗?
还是……公主呢?
参禅久久回不过神来,心中的不安愈发扩大。
直至手腕上的疼痛散去,一道冰冷的视线轻扫过他。
参禅下意识地垂首回避,不敢直视他,良久,才艰涩地开口询问:“佛子,您……”
后面的话直接问不出口,被那样的目光看着,他只觉的后脊无端生寒。
檀迦望着他,眼神漠然,半晌又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佛窟顶上雕刻的法相。
周遭死寂。
参禅心中却愈发煎熬。
他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佛子了。
或许是两年前开始,他就已经看不懂了。
佛子从未主动向他询问过自己遗忘的过去,也从未同他说,是否觉得有哪里不正常。
他知道檀迦心如止水,是根本不会在乎这些事情的,但某些时候,他又觉得,檀迦是在乎的,这样的平静反而是为了掩饰。
他在乎,却从未表现出来。
他忘了,却也没有彻底遗忘。
不然就不会次次梦魇,不然就不会在醒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