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禛被带到一毡房处,这便是打铁的铺子。
铺子里一精壮的汉子披头散发的,凡人不搭理,只在那里淬火,而后叮叮当当的敲打起来。
王勇呵道:“老丁,没长眼睛呀?贵人来了没看见?”
这老丁还是不言语,只掀开眼皮看了尹禛一眼,而后瓮声瓮气的:“忙着呢,贵人要打什么?”
尹禛才要说话,眼睛却微微眯了眯:这人被刺面,施以黥刑。
刺面黥刑这样的刑犯,发配来便是服苦役。必须得戴着镣铐服役,判多少年,就服苦役多少年。服苦役之后,行伍也不要这样的人,因为无法晋升,还得冲杀在最前面,那就是送死的!他们能怎么办?
如果回中原之地生活,这黥面便是一辈子烙印,谁也不敢跟他们交往。那他们只能流落在边陲讨生活罢了。
朝廷律法并没有废黜黥刑,但黥刑等闲不是谁都能用的。除非与谋逆之案有关!参与谋逆者,株连九族。这是亲眷里面的牵连,可朋党下属甚至仆从,都属于谋逆有关的人,这些人会被流放,且终身不得离开流放之地。
为了限制他们的自由,就给脸上刺上字,打上烙印,这便是黥刑。
此人多少年岁了?看着头发半花白的样子。
他先打发王勇,“王小旗去忙去吧,不用管我。”
王勇朝不远处的一片毡房指了指,“小侯爷,您真不去呀?要不,您说个样式,他帮您打,您也去见识见识?”
尹禛继续笑着,朝他勾了勾手指,王勇靠近,尹禛这才低声道:“知道江千户怎么死的吗?”
“不……不……不……在下知道!夫人威武。”王勇利索的很,“您要是饿了,周围都是食肆,您只管吆喝……”
王勇攥着银子找乐子去了,尹禛这才看对方打铁,“今年贵庚呀?”
“三十有九。”老丁忙他的,又追问,“您要打造什么?”
老丁举着锤子的手一顿,“阶下之囚,卑贱之人,不足为贵人道也。”
“近些年没有过造反的事端,唯一一次皇权更迭还在十四年前……那一年,你多大了?二十五了。”尹禛看他,“当年,你也就二十四五的年纪。正当年呢!”
尹禛往毡棚里去,“本侯一直好奇,当年东宫的近卫,都死干净了吗?要是没记错,皇宫亲卫,一直便是两班倒换的。出事之时,东宫近卫在皇宫之中的只一半而已。那么,另外一半,去哪了?他们在宫外,没参与宫变。可却是先太子亲自带出来的亲卫,新君用不了,杀不得……把你们怎么了呢?在京城,在来的一路上,我都在琢磨这件事。直到见到你,我才明白了,你们当时被羁押,被刺面,没有缘由的,罪责加身,然后被四散流放了……可对?”
自从他开始说话,老丁再就没动手里的锤子,始终就那么举着。
尹禛深吸一口气,“我是谁,你也应该知道。你不曾上门,是因为怨恨旧主?”
“何曾?”老丁放下举着的锤子,“何曾怨恨殿下?”
那就是承认你的身份了!你就是出身东宫亲卫营。
尹禛扭脸看他:“你现在受命于谁?”
尹禛缓缓的点头,“你们信他,不信我。”
老丁依旧在沉默。
尹禛从身上掏出图纸,“帮我看看,能打造吗?”
老丁这才接过来,然后意外的看了对方一眼,“能!但是……需得费些时日。”
可以!
尹禛将身上的钱袋子都掏出来放在他的手边,“先拿着用吧!像你这样的,流落在左近的,还有多少人?”
老丁愣了一下,谨慎的问了一句:“侯爷想办什么事吗?”
尹禛没回这个话,而是看老丁,“我大婚了,改天夫人来,你见见。她不是外人,她是林将军的独女,还活着。”
老丁怔愣在原地半晌,看着单薄消瘦的背影一步一步的走远。他追出去,想唤住他,但到底是站住脚了。
桐桐没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