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渐小,乌云散开,天慢慢晴了。
唐府院子里。
张武满身泥泞,狼狈不堪,默默抱起马六的尸体,转身一步一步离去。
那背影,孤单落寞,诉不尽的凄凉。
唐展焦急询问:
“武哥儿,你要去哪?”
张武无力回话,只是低头,看着六叔苍白无血色的面容,沉浸在悲伤之中。
释菩提姗姗来迟,在府门口看着这惨状,面色悲苦,心里不是滋味。
马六之死,与他有分不开的关系。
可是,人总有一死。
可怜天下父母心,人老了,总想为子女做点什么。
在自己还能动,还有能力的时候,为他们扫平一些障碍,铺一点路,才算死得其所,对得起孩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马六这一生也算轰轰烈烈。
一身飞鱼服威震天下,镇国公位极人臣,还斗倒刘青这等盖世枭雄,亦为蒋天河这样的清官护道。
到了晚年,他依旧不允许自己躺平。
连杀两位大宗师,为自己的孩子铲平大敌,已是不枉此生。
“砰——”
释菩提被撞了一下,他挡了张武的路,被撞得半边身子发麻,却只能一声苦笑。
张武没有对他发飙,已是很开恩,很理智了。
不过,这层芥蒂,却是落下了,以后很难解开。
老和尚见惯了太多的悲苦,一百四十多岁,普通人都繁衍了五六代,少林的子子孙孙送走一茬又一茬。
亲朋好友死了,他心里有悲,但不会乱分寸,不会影响理智。
左右权衡一番,马六接下来也不过几年可活,他说这一生亏欠张武太多。
成全老父亲的苦心,总比让他死得不甘,死后难安,好得多。
“大师,武哥儿他……”
唐展从府里追出来,很担心张武的精神状况。
老和尚摇头道:
“不要紧,他只是想葬下马六。”
就这样,张武一路走出京城,穿过村庄,越过山脉,失魂落魄,无视路人异样的目光,终于来到十荒山。
山中有峡谷,谷中有诡异,普通人到了这里会迷失方向,觉得此地阴冷似地狱,连灵魂都会发寒,根本不敢再往前走。
张武穿过自己布置的风水格局,眼前豁然开朗。
满地灵药,蝴蝶飞舞,小溪潺潺而流,犹如一片世外桃源。
药田旁边有土丘,六叔亲手挖的坟,地里有他自己打造的棺木,一边还有丧葬用的纸、寿衣,寿鞋等等。
张武红着眼眶,将六叔放在小溪边,撕下一片衣角,沾了水,细心帮六叔清理起脸上身上的污渍,再将满头白发梳理一番,整理得一丝不苟。
将六叔打理得干净清爽,取来寿衣寿鞋,帮他穿上,张武早已泪流满面。
六叔昔日的音容笑貌在脑海里不断闪过,而今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那种巨大的落差令他心如刀绞,无法接受。
但没有什么,比让六叔入土为安更重要。
强撑着痛苦,张武抱起六叔,跃入坟坑中,用一只手搬开棺盖,登时一怔。
棺中堆满各种各样的千年灵药,最上面有一封信,还有千年寒铁打造的令牌。
把信和令牌拿出来,将六叔放入棺中,张武才撕开信封看起来。
“小武,爹不能再陪你了。”
只第一句,张武便忍不住一酸,眼中的泪水便夺眶而出。
“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爹应该已经不在了,如果顺利的话,爹会拼死萧景翊两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