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兵拼得死伤过半,犹自血战不休。这里头固然有北宫静以残酷的训练培养出了铁一样的军纪的因素在,但羊崇始终与将士们同在的英勇表现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让晋军倍受鼓舞。人家身为泰山羊氏的家主,有万顷良田,亿万资财,更身居高位,却可以带着儿子跟自己这些大头兵一起与胡人死战,自己这些大头兵还有什么好想的呢?舍命死战就是了!
他是在战斗结束后才赶到舞阳的,刚安顿好麾下部曲便入城来见司马范、李睿了。得知司马范中了毒箭,身负重伤后,他大吃一惊,赶紧来到县衙见司马范。司马范硬撑着打起精神跟他交谈几句,告诉他自己还撑得住,不要紧,然后便昏迷了过去。
羊崇忧心忡忡,对李睿说:“大司马伤得这么重,只怕凶多吉少啊!”
李睿咬牙切齿:“该死的羯胡,可别让老子逮到你们,不然非用大炮把你们轰成灰不可!”
羊崇苦笑:“就算用大炮将他们轰成灰也改变不了事实了……唉,司马家难得出一个文武全才、公忠体国的人杰,却遭逢这般不幸,莫非大晋的气数真的尽了?”
李睿面色阴沉得可怕,抿着嘴唇不说话。
他和羊崇都很清楚,南阳小朝廷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到北方那么多豪强的拥护,司马范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是他用一场场辉煌的胜利向所有人证明,司马家还有能人在,不会倒!因为他,北方众多豪强选择了拥护司马诠;因为拥护司马诠,北方豪强选择了支持南阳小朝廷,他们这才顺利在南阳立足。要是司马范倒下了,这大好局面只怕不复存在,到时候形势会变成什么鬼样,谁都说不准!
但愿不要太糟糕……
传骑派了出去,在夜色中纵马飞驰,将噩耗带向四面八方。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第二天一大早,一队骑兵便来到了舞阳城下,领头的那位身披红色披风,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玉树临风,正是北宫静。李睿见到她,打老远便下令开门,自己亲自出去迎接,给她牵马:“你这么早就过来了?听说你在襄城跟石勒打得很凶,有没有受伤?”
北宫静笑笑,说:“昨日我下令全军出击,与石勒鏖战了一天,都是以弓弩对射为主的,杀伤对方三干余人,打到日落时分,石勒见占不到什么便宜,便收兵了。”
李睿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弓弩对射的话晋军还真不带怕的,毕竟他们的盔甲可比羯胡的好太多了,晋军步射的技术也比羯胡好太多了,不把他们射出屎来才怪。他问:“那现在呢?现在襄城那边情况如何?”
北宫静说:“听闻这边出事了,我便下令全军退回襄城固守,由裴悦、兰夏等人各领一军,各司其职,固守城池堡垒,我则连夜赶过来了……”说到这里,她眉宇间露出忧色:“大司马怎么样了?听说他伤得很重?”
李睿声音沉闷:“中了一支毒箭,伤及肺腑,一直在昏迷中。”
北宫静问:“军医怎么说?”
李睿摇头:“军医看过了,都说已经无力回天。”
北宫静怔愕良久,眸底泛起深深的无力和疲惫:“怎么……怎么会这样?局势才稍稍有点好转,一根擎天柱就要折断了,怎么会这样?大晋这是被人诅咒了么!?”
李睿没吭声,只是牵着她的马径直往里走。
没过多久,又有一队人马过来了,这回过来的是贾攸和司马诠。这两位也是半夜被惊醒,惊闻噩耗后贾攸面无人色,司马诠更是眼前一黑,险些就昏迷过去。缓过来后,司马诠疯了一样冲出行营,抢了匹马骑上就往舞阳方向跑,贾攸带着一队骑兵追上去,就这么不管不顾的朝着舞阳方向狂奔,一口气跑了上百里,马都累死了十几匹,可算是赶到了。
李睿、北宫静、羊崇等人看到司马诠的时候都让他那模样给吓了一跳。一向挺注重仪表的小皇帝现在头发散乱,面色苍白,眼里布满了血丝,哪里还有半点当皇帝的样子?分明就是一头被困在笼子里,已经快要发狂了的小兽!
北宫静上前将司马诠扶下马,这才注意到小皇帝大腿内侧的裤子上血迹斑斑,显然由于骑马跑得太猛,大腿内侧的皮肉已经被磨烂了。她低声说:“陛下远道而来,辛苦了,先去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在平时,司马诠是很听北宫静的话的,基本上是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俨然被姐姐大人血脉压制了的小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