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昱本是一名羌人奴隶,而且是要被绑到祭坛上活生生的剥皮、放血、挖心来祭山神的那种。不过他比较幸运,当祭司手中的刀划开他腹部的皮肤的时候,北宫纯正好向这个部落发动袭击,阴差阳错的把他给救了下来。北宫纯见这羌族少年聪明伶俐,孔武有力,便将他收了下来作为自己的私兵严加训练。虽说从小到大北宫纯没有给过他什么特殊的待遇,但在羌昱眼中,这位将他从可怕的祭典上解救出来,手把手教他练习武艺的男人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他发誓要用一生去报答这份恩情,就算是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他对北宫纯的命令向来都是无条件服从的,见北宫纯坚持让他带三百人去帮北宫静,他虽然很不放心,但也只能服从命令,带着三百凉州骑兵下山,追上北宫静与他一起返回宜阳。
换作往日,这么大的动作定然会招来监视北宫纯的守陵禁军无尽的刁难,但今天他们却好说话得很,只是随口问了几句就让羌昱他们下山了,神色之中竟然隐隐带着几发讨好。由此可见,苟晞的到来真的让他们慌了神,甚至都对司马越不抱希望了,开始讨好北宫纯了。
李睿看着这三百铁骑远去的背影,心里憋着一团火,抿着嘴不想说话。事实丰,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无话可说了。他和北宫静九死一生,迭经苦战,好不容易才打破了胡人对洛阳的包围,重挫了胡人的军心士气,给西晋朝廷争取到了喘息的机会,这个时候西晋朝廷最应该做的就是趁此良机四面出击,收拾掉正在颖川、陈州、汝南等地肆虐的胡虏和流寇,打通洛阳和河南河北的联系,让这些地区的粮食、物资和兵员源源不断地进入洛阳,为下一次洛阳保卫战作准备。那帮孙子倒好,压根就不去考虑这些,趁着司马越在跟胡虏主力缠斗,直接把那个老乌龟的死敌苟晞招过来,想弄死司马越!他妈的,没有三十年的脑血栓,根本就想不出这样的损招!
倒不是说苟晞不能进洛阳,相反,苟晞这位名将若能带几万人驰援洛阳,其作用是巨大的,甚至有可能能扭转局势。但是,考虑到他跟司马越那恶劣无比的关系,这个时候让他来洛阳,那就是要对司马越进行釜底抽薪了!这两个人放到一块,分分钟可能火拼,这个时机,真的不合适!苟晞入京的整个过程都透着诡异,“内斗”这两个字几乎要写到脸上了!
整个西晋都已经病入膏肓了还要内斗,李睿也是服了,他只想说:累了,毁灭吧!
北宫纯盯着他:“小子,在发什么呆?”
李睿沮丧地说:“我在想,我们这一个多月以来的苦战到底有什么意义!”
北宫纯耸了耸浓眉:“哦?”
李睿说:“这一个多月来,凉州军以区区数千之众血战新城,鏖战杓柳,攻克宜阳……哪一仗不是打得艰苦卓绝,哪一仗不是拼得尸山血海?几仗下来,凉州军光是阵亡的就多达一千多人了,好不容易才扭转了战局,可是朝中那些大人物只是漫不经心的挪动了一颗棋子,我们拼尽全力才争取到的大好局面就全毁了,真的……让人窝火透了!”
北宫纯淡淡一笑:“有什么可窝火的?大晋不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李睿直发愣。
北宫纯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低沉:“这大晋……怕是凶多吉少了,天子救不了它,老乌龟救不了它,羊侍中他们更救不了它,我更加不行。一旦洛阳陷落,天下崩离,这神州大地必将卷入无休止的战乱和杀戮之中,我们汉人将面临灭顶之灾,到时候就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挺身而出,用肩膀扛住这塌下来的天了。”说到这里,这个魔神般强大的男人流露出了一缕源自灵魂深处的倦意,显然,西晋朝堂那无要止的内斗和勾心斗角,已经让他心力交悴了。
李睿惊恐地瞪大眼睛:“以后要靠我们了?”
北宫纯说:“是啊,以后要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李睿没有半点天命在身的激动,有的只是恐惧与惊慌。老大,你知道你这话意味着什么吗?蜇伏两百年之久的匈奴汉国,俨然打不死的小强般的羯胡石勒,残忍变态到极点的石虎,从北境裹着西伯利亚的寒流呼啸南下的慕容鲜卑,在代郡虎视眈眈的拓跋鲜卑,还有坚韧不拔的羌人、已经在四川建国的氐人……全都交给我们这些后辈来应付?老大,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们了!
想办法逃离洛阳,在远离战乱的地方建个小坞堡过自己的小日子的想法更加强烈了……
可惜,现在他想逃也逃不了,因为他面对的是北宫纯,这个强悍绝伦的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