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粉往自己伤口上撒,一边嘶嘶抽气问老太:“婆婆,这是什么药啊。”
“哦,这是血余灰。”
“血余灰是什么?很贵吗,待我方便了,一定重重酬谢婆婆。”
老太笑着摆摆手:“血余灰就是人的头发烧成的灰,都是自己做的,不值当什么。”
刘康乾嘴角一抽:“……头发……灰?”他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伤势,伤口浅的地方还能勉强止血,深的地方……罢了,能缓缓也是好的,他现在急需要休息。
一夜凉雨,直至天明。
清晨的日光还带着一丝微凉,透过斑驳的院墙、陈旧的窗棱,在屋内撒下一片浅浅淡淡的暖意。
刘康乾是被“啾啾”的鸟鸣吵醒的,他睁开眼,入目便是灰扑扑的屋顶,顶角处结了几层蛛网,一直肥硕的黑蜘蛛顺着蛛丝晃晃悠悠的垂下,再有一点距离,就能在他鼻尖落脚了。他吓了一跳,连忙偏开头坐起来,由于起得太猛,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痛得他一阵龇牙。
透过窗,可以看见外面的天色已然大亮。环视四周,刘康乾这才想起昨天的事。
他以命相赌,忽悠了一把那几个杀手,侥幸突围,可那些杀手咬着他不放,一路追杀,本以为,自己最终逃不过一场殊死相搏,可后来不知怎的,他就莫名其妙的将那些人给甩掉了!
然后他找到了这处山洼里小村庄,敲了好几户院门,可人家要么不搭理,要么直言相拒,直到遇上一位好心的婆婆给他开了门,不但收留他、给他伤药,还将自己儿子的卧房让给了他住。
总算是,自己运气还不错,上天怜惜。
刘康乾长舒一口气,然后掀开棉被赶紧起床。
那些杀手说不准还会追上来,他得去跟老太道谢告辞,然后赶紧离开这个地方,走得再远些才好,况且他身上的伤也急需找一位真正的大夫来医治。
他推开房门,发现堂屋没人,一大早的,不知那位收留自己的婆婆去了哪里。一缕淡淡的铁锈味混着早晨独有的泥草清香,从堂屋外的院子里飘入屋内。
刘康乾皱了皱眉,直觉哪里不太对劲,昨日追随了自己一天的危机感似又卷土重来。下意识的,他缓缓抽出藏锋,放轻脚步,沿着墙根,慢慢靠近堂屋那扇半掩着的木门。
三丈见方的小院里,一人手扶长钺、大马金刀的背坐院中。他发髻歪斜濡湿,裹着一身染血的斜襟黑色劲装,裸着半截溅满泥污血迹的臂膀,上面纹着的青色图案已经看不出本来面目。
刘康乾先是一惊,没想到此人居然已经找过来了,却不知对方为何没有趁着自己熟睡之际下杀手,反而有这耐心坐在院子里等着,这难道也是他们杀手的职业操守之一?
歪髻站起来:“休息好了?”他转过身,往旁边站了一步,露出了他身后卧倒在血泊里的一具尸体。
刘康乾瞳孔骤缩,与此同时,他的心也紧紧揪成了一团!
那个唯一肯收留他的婆婆,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死在了自己的院中。
只因为,她的善良!
这是第几次了?
为什么他总要牵累无辜之人的性命?!
“为什么杀她?”刘康乾目眦欲裂,握剑的手从未有过的用力,以至于他手臂上的伤口寸寸崩裂,淌下鲜血。
“什么为什么,觉得碍事,便杀了啊。”歪髻满眼恶意,讽笑道:“怎么,心痛啊?那很好,我等你这么久,就是为了让你痛苦啊,哦!不对,应该是为了让你生不如死才对。你要是歇够了,那我们这便开始了,好不好啊。”
刘康乾闭了闭眼,脑海中又浮现出多年前渔村被一夜尽屠的画面,暗红黏腻的血泊、面目惊恐的尸体、四面八方的哭泣惨叫,那一幕曾是他和清平每夜的噩梦。
为此,阿娘远走,他没了家。
清平也被他害得双亲尽亡,成了孤儿。
他不想阿玦再手染鲜血,他想护着他,可却没有足够的能力,反而还要连累对方为了自己的一点小事而去害人。
他不能为自己此生最珍重的三个人带来任何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