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就在你方才的话语。”李青重又躺回椅上,懒懒道,“你骨子里是自卑的,你之所以认为我是因你出身,就是你太在意自己出身了,其实吧……这就很搞笑!”
“人常说,英雄不问出处。太宗抢来的江山都做的心安理得,太祖放牛娃出身,更是豪言,我本淮右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这叫什么?这叫帝王豪气!”李青轻叹,“可惜你没有,你做了皇帝,奉行的还是藩王那套,一门心思往‘家里’扒拉,以便尽情骄奢……”
“朕心里是有大明,有江山社稷的!”朱厚熜强抑怒气,“先生未免把人想得太不堪了!”
李青只是道:“我不怀疑你想做出一番功绩,想做一个有为的君王,可你的做派……实在不该是帝王该有的胸襟气度。”
“你的心太小了,莫说太祖太宗,便是比之你那堂兄正德皇帝,也是远不及矣。”
朱厚熜冷笑:“学他玩世不恭?学他不计后果?学他头脑一热御驾亲征?学他……”
朱厚熜止住话头“哼”了声,道:“人死为大,朕不想说先帝不是,可在朕看来,无论是宠信宦官,还是御酒亲征、下江南……都是昏招。”
李青没有掰扯缘由,甚至没有反驳他的一厢情愿,只一句话就让朱厚熜闭了嘴。
“你没他自信!”
朱厚熜一下就不说话了。
“你的缺点该说的我早说过,也不想再说……”李青叹了口气,“我只一句,希望你能牢记!”
“先生请说!!”
“心有多大,大明就有多大,这个‘大’是什么意思,你当也明白。”
朱厚熜默然点头。
“这是最后一次了,再有下次……”
李青倏地起身,一头如墨如瀑的浓密长发无风狂舞,大袖鼓鼓,长袍猎猎作响,一边柿树摇曳,头顶一颗颗累累果实接连坠地,如拳头大冰雹扑簌簌坠落……
“你我一拍两散!”
朱厚熜帝冠上,肩膀上,胳膊上,腿上……无一幸免,有那熟透的稀软红柿,果皮摔破开来,果肉、果汁将明黄色常服染得通红。
朱厚熜恍若未觉,只是痴痴望着李青的背影。
檐下,陆炳也震惊了。
刚才那一幕‘神迹’他没有错过丁点,完完整整尽收眼底,尤其是最后那句“你我一拍两散”,哪怕隔着一段距离,陆炳都觉得自己的心在鼓鼓擂动,好似要跳出胸腔……
李青到了檐下,陆炳连忙闪开让路,连为皇上找场子的念头都升不起一点儿,甚至还不争气的拱了拱手。
不怪陆炳没出息,而是这种超出认知、世界观崩碎的一幕太过摄人心魄,本能的敬畏油然而生,根本不受控制。
时至今日,陆炳终于明白皇帝为何修仙,为何对李先生这般礼遇!
原来……真的有仙人。
就在眼前!
君臣二人一个立在果树下,一个立在屋檐下,一动不动,心跳砰砰,满是震悚!
犹以朱厚熜为甚。
方才那最后一句,他能明显感受到李青对他的杀意,不浓郁,但纯粹!
说来可笑,自幼生活无比优渥的朱厚熜连一只鸡都没杀过,又怎知杀意为何物?
然,他就是知道!
没来由,却无比笃定。
一拍两散不是两人分道扬镳,而是……李青拍死他。
这一刻,朱厚熜本就不多的安全感,愈发岌岌可危。
可他并没敢动“先下手为强”的念头,无他,朱厚熜不傻。
纵观李青干的那些事儿,如若可杀,根本活不到现在,完全可以做到以武犯禁!
人有力尽之时,仙人也定然无法一人屠戮百万,这点朱厚熜明白,可他更明白李青想杀他,自己根本没有时间集结百万雄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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