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沉吟道,“既是那俩不是好的,不宜留在宝玉身边。你去找凤丫头,就说秋纹和碧痕年纪大了,该出府了,择两个适婚的小厮配了吧。
还有,也不必给宝玉屋里再添人,从下面的小丫头子里提两个上来就是了。那屋里人已经够多了,闲得她们一天到晚地净碎嘴子,扯老婆淡。”
“哎!”鸳鸯应了一声,觑了觑老太太的神色,又道,“宝玉素来在这些丫头身上用心,一下把秋纹和碧痕两个都拉出去,他心里怕是过不去。
再说,那屋里别看人多,活也重,二爷身上的活计,外衣、里衣、鞋袜,连络子、扇坠子,这些都得自己屋里人做。一下子走两个人,只怕二爷一时要用什么,丫头们忙不过来。”
贾母沉着脸瞥了鸳鸯一眼,似是有些不悦地道:
“你今个儿这是说的什么话?宝玉虽平常在她们身上用心,可也分得清谁薄谁厚。难不成任由丫头作践主子,还要纵容她们?她们敢作践黛玉,我看宝玉对她们的心也冷了。
既是你说宝玉屋里活重,那就留下碧痕,那个叫什么秋纹的,是断断不可再留的。”
“哎。”
鸳鸯觑着贾母是怪她多话了,没敢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为秋纹洒了一滴泪。
兔死狐悲罢了,将来的她,或许是跟秋纹一样的命运。
贾家的家生奴才们,大概率是没有自主选择姻缘的权利的。
丫鬟们满十八岁后,若是没有主子一定要留她们在身边,都会被拉出去,随便找个适龄的小厮嫁了的。
运气好的话,碰上个肯踏踏实实过日子,对老婆好的,这辈子也能夫妇和谐过下去。
若是运气不好,碰上个多官那样的烂酒头,或是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的主儿,这辈子就算是玩完了。
所以,丫头们都很恐惧被拉出去配人。
有那胆大的,千方百计爬上主子的床,早早跟主子有了首尾,以后或许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做主子的屋里人了。
即便是先做个通房丫鬟,若是以后有了一儿半女,也会被抬成姨娘。就像赵姨娘那样的,现在也算半个主子的身份了。
有这样明晃晃的例子在眼前,彩云和彩霞两姐妹便动了心思,攀不上宝玉,能攀上别人看不上的贾环也是好的。
好歹他也是贾家的主子爷们嘛,知根知底。总好过被人拉出去,配的姻缘好不好,全凭天意,自己一点选择权都没有。
也有些有心计的,像小红那样的,自己有主意。看上了哪个好儿郎,求主子个恩典,配了去更好。
也有两下里互相中意,私自说好了,求主子恩典促成姻缘的,像闰生和金钏儿两个。
不过,这都是很少的个例,也得跟的主子心好,愿意为她们筹谋。
秋纹显然没有这么好运,她的命可不一定好哦。
怪只怪,她那嘴太臭,眼皮子又浅,看不出个眉高眼低。
又有某个贾府第一敦厚人,时不时地吹个耳旁风,让她误以为宝玉疼惜女孩子,她再闹腾也不会怎样的。
可贾家所有人都知道,宝玉跟黛玉青梅竹马的感情不是假的。
宝玉可以容许他屋里的女孩子们撒撒娇,耍耍赖,偷偷懒,却绝不会准许她们肆无忌惮地评说黛玉。
她错就错在,不该傻了吧唧地去触碰宝玉的逆鳞。
……
鸳鸯去传老太太的话时,凤姐正忙着与平儿打点年下送往各家亲眷的礼物,一听要把秋纹撵出去,愣了一刹,旋即笑道:
“我这儿一时走不开,姐姐替我回老太太话,就说我这就打发人去拉了她出去。”
鸳鸯笑了笑,没多话,自顾离开了。
“老太太怎么突然裁减起宝玉屋里的人来?”
凤姐疑道,“宝玉那是她心尖子上的人,丫鬟婆子一堆,还总怕人照顾不周,这怎么要把他的人逐出去?”
“老太太的心思不好猜,不过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