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少说多看吧,”晴雯轻轻拍了拍黛玉的肩头,小声道,“咱们姐妹无父无母,无人悉心教导,这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只能靠自己揣摩了。
图一时口舌之快有何益处?只能让自己一时快活,却不知为自己埋下多少的隐患,保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引火上身了。”
“姐姐,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不这样了。”黛玉垂下头,有些不安地道。
“嗯,”晴雯轻轻拉起黛玉的手,笑着道,“走吧,到你屋里坐会子,不是要教我写诗吗?我可不能每次诗社都躲出去,让人家笑呢。”
晴雯岔开那个话题,说起了别的。
她并不敢奢望跟黛玉说这么一会儿话,便让她改了性情。
何况,这份率真也是黛玉身上最宝贵的东西,她若真跟宝钗那样圆滑周到,又有什么意趣?
所以,她心里其实也是矛盾的,既希望黛玉保留这份真性情,又不愿意她因心直口快,肆意表达情绪而受到伤害。
只愿她能在旁人面前收敛一下,别让有心之人听了她那些话去。
两人说说笑笑着回了潇湘馆,却见香菱正在院子里,一手拿着一,一手拿着根草棍在地上写着字。
“瞧瞧,姐姐若有香菱姐姐一半的用功,不用几天就能写诗了。”
晴雯冲香菱一努嘴,笑了笑,“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平声对仄声,虚的对‘实’的,实的对‘虚’的。若是果有了奇句,连平仄虚实不对都使得。”
晴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听得并不很认真。
她本来也没想学诗,不过是随意提起这个话题,不让黛玉情绪过于忧伤而已。
香菱听到她们说话,扔下手里的草棍,快步迎过来。
“雪雁和春纤呢?怎么把客人自己扔在这儿,连茶也不上一杯?”黛玉笑道。
“林姑娘且莫错怪她们两个,是我想自己揣摩揣摩诗句,她们才各自做活去了。”香菱急忙局促地解释。
黛玉知她痴迷诗词,一学起诗来便什么也不顾,旁边有没有人,有没有茶都是不在意的,遂也不追究丫鬟们慢待了客人,只问道:
“我给姐姐的书,姐姐可读过了?可领略了些滋味没有?说出来咱们一起讲究讨论讨论。”
“读倒是读了一些,姑娘选的那些划了红圈的,我读了有大半了。只是今儿来不是要跟姑娘讲究讨论的,是来还书的。”
香菱将手里的书递向黛玉,落寞地道,“我们家大爷回来了,我得家去伺候着,以后就没有闲暇来跟姑娘学诗了。”
黛玉看她颇有些恋恋不舍的样子,将那本《王摩诘全集》又推回到她手里,笑道:
“姐姐不必急着还给我,家去也能偷空儿看上一两首。等这些你都读完了,再来找我换。我这里别的书没有,诗词还是有几本的。你是一个极聪明伶俐的人,不用一年的工夫,不愁不是诗翁了。”
香菱欣喜地将书抱进怀里,眼里如落了星子般闪亮。
“我知道林姑娘不是那等心口不一的人,就当姑娘是真心借我的了,我可拿走了。”
“自然是真心的。”黛玉笑了笑。
香菱喜滋滋地离开了潇湘馆,回去应付那位薜家大爷——薜蟠去了。
晴雯在潇湘馆厮混了半日,莺儿同着一个老婆子抱着一个大大的匣子进来。
匣子里装的是一些苏州土仪,笔墨纸砚、各色笺纸、香袋、香珠、扇子、扇坠等。
晴雯知道,这些东西必是薜蟠从苏州带回来的,因笑道:“是单给林姑娘的,还是各个姑娘屋里都有?可有我的份?”
莺儿“噗嗤”一声笑了,弯弯着眉眼道:“这是我们大爷从苏州带回来给我们姑娘的,姑娘分了分给各屋里,连环三爷和兰哥儿都有份。
姑娘的那份早送到凸碧山庄了,不怕您着恼,林姑娘这里的比其他屋里都不同,且还加厚一倍呢。”
“多少都是宝姐姐的心意,宝姐姐厚待黛玉妹妹,我也是极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