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起的街道上,没什么人,只零星早行的马匹车辆。
夜归雪的马车出了成国公府,前往沈府,走过一条街道后,入了主街,行驶过半,刚要转弯时,遇到了一匹马托着一个人从斜侧冲出来,骑马之人的技术很好,堪堪勒住了马缰绳。
车夫也急急停住马车,因停的猛,车内端坐的夜归雪身子猛地晃了一下。
车夫连忙问里面,“公子,您没事儿吧?”
“无事。”夜归雪清淡出声。
车夫转回头看清面前险些撞上的人,想说一句什么,发现这人也是个模样极好的少年公子,只不过不知是因为一夜午睡还是怎地,面上的气色并不好,透出几分疲惫之态,但一双眸子却是清明得很,也不说话,不走,只盯着他的马车看。
车夫只能先出声,“这位公子,劳烦……”
马上的人正是周顾,他的确因为查案一夜未睡,此时刚打算回府,沐浴换一身衣裳,让脑子清醒清醒,不想却遇到了夜归雪的马车。
这辆马车他认识,昨儿在一品香茶楼门口,就是这辆马车来接苏容,苏容上了他的车。
那日去成国公没办法追上去,将人拦住,不让他去,或者冲去沈府,拦住苏容不见夜归雪,他都做不到,如今也没资格。
他一路抿着唇回到护国公府,下了马,走进府门,迎头遇到管家陈伯,陈伯瞧着周顾都吓了一跳,“四公子,您一夜未回,可是累着了?案子可查明白了?”
“没那么容易,我回来梳洗一下,稍后还要出府。”周顾压下情绪往里走。
管家点头,“四公子要仔细身体,夜里风寒露重的,要多穿些。”
周顾“嗯”了一声。
他没心情去见老护国公,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吩咐厨房送来水后,他走进净室,将自己埋进浴桶里,连一根头发丝也不露出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从水中出来,擦净水渍,拿起架子上干净的衣裳,手又忽然顿住。
从苏容前来退婚后,没两日,便让人送回了当初他带去江宁郡贺她及笄的贺礼,而她说送他的那些衣裳布匹,就与江盛的赔偿抵了,自此一笔勾销,既然是一笔勾销,她送他的那些衣裳,他虽然没如她一般给她还回去,但也没再穿,都让我知道了。”
国公夫人看着他身上单薄的衣衫,忽然想起,金秋府中做秋装时,因周顾从江宁回来带回了一大堆衣衫布匹,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有了,那么好的料子,故而她给府中制新衣时,没再做他的,苏容退婚后,她因为周顾每日的状态不好,担心他的情绪,便忽略这件事。
苏容送他的那些衣裳,没见他再穿,想必已收起来了,自然是不会再穿了,他如今要换厚一些的衣裳,好像还只能穿去年的旧衣。
她心下一疼,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轻声问周顾,“是不是旧衣没浆洗,你没有换洗的衣裳?娘这就让人给你做,连夜赶工,明日就能做出来两件先穿着。”
周顾抿了抿唇,不答他娘的话,而是问:“母亲,我是不是这辈子,都没法跟苏容在一起了?”
国公夫人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也没法摇头或者点头,只能看着他。
周顾坐下身,双手捂住脸,声音沙哑,“我今儿回来时,遇到夜归雪了,他去沈府找苏容了,大约是两人有约。”
国公夫人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以出身护国公相处而已,苏容当真让伱这般放不下吗?”
自从苏容退婚后,他没有要死要活,也没有失魂落魄,更没有借酒消愁醉的人事不省,他就是每日沉沉郁郁,话极少,但就因为这样,才让人担心。
这些日子,他一直不说,那一日得知苏容身份时,什么也没说,但今日,他亲眼见夜归雪去找苏容,大约真是撑不住了,否则又怎么可能跟她说这一番话?
周顾哑声说:“我会试着放下,但是母亲,我……我没把握,我怕自己会控制不住自己,会疯……会……”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国公夫人却明白了。怕会发疯,会变得不认识自己,会不管不顾,会没有礼义廉耻,会破坏,会失去品性,会堕了护国公府煊赫牌匾下挣得的英名,会做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