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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 第七十章 天恒变,道亦恒变
杨博不知道如何回答张居正的提问,或者无法回答皇帝陛下的看似懵懂的提问。



小孩子的实话最是伤人,真诚就是最大的必杀技。



十岁人主感慨于杨博过去的君子有道,也感慨于当下杨博为了维护晋党利益,做出的种种小人行径。



以德别,君子和小人,对举互言,但是君子也是杨博,小人也是杨博。



“唉。”杨博只有一声重重的叹息之声,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如果说是小人,那就是否定自己的过去,如果说是君子,那就是否定自己的现在,无论怎么回答,都是自相矛盾。



人生最后一程,走成这样,让杨博略微有些无所适从。



张居正看杨博的样子,就知道杨博现在是进退维谷,他将讲筵上的事儿,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现在讨论杨博是君子还是小人,就只是一个例子,是杨博问题,而不是杨博本身了。



“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现在将这个问题形而上的讨论,我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呢?”张居正眉头紧蹙的说道,在学问上,这么多年以来,张居正第一次出现了这么严重的疑惑。



杨博想了想说道:“这就是我不肯答应你的原因,学问之上,达者为先,你对道的理解,已经远在我之上了,你都回答不了的问题,我更无法作答,到了文华殿讲筵,不过是把自己的面子给再丢一遍罢了。”



教小皇帝读书,杨博去了只能不停的含糊其辞、左右而言他、陛下问规则,他只能说事实,陛下问事实,他只能说规则,那不成了指鹿为马的大奸臣吗?



张居正是很孤独的,在学问上如此,在国事上如此,在学问上,能和张居正坐而论道的,现在只有杨博了。



“我们从知一字讨论而去。”张居正坐直了身子,他打算和杨博论道,他心里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却不知道如何去描述,理越辩越明。



杨博还能跟他说两句,那些個翰林院的儒学士,连知行合一致良知,都能把知行合一去掉,只留下致良知,把致良知理解为:只要有良知,就万事大吉。



这种形而上的心学,根本不符合践履之实,王阳明不止一次强调了行的重要,他要是知道后人把他的心学理解成这个样子,恨不得自己没有把心学推到一个不属于它的高度。



五月二十四,月如牙出东山,星汉灿烂闪耀天穹,春风带着些许的凉意吹拂着朴树和柳树的枝叶,垂绦在雁回池中不停的摆动,掀起了一阵阵得了涟漪,打散了水中月影,戏楼的板胡梆笛之声,顺着春风传入了文昌阁内。



张居正的手指不停的敲击着桌子,开口说道:“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这是苏轼的《前赤壁赋》。”



“我们如同蜉蝣置身于广阔的天地中,像沧海中的一颗粟米那样渺小。哀叹我们的一生只是短暂的片刻,羡慕长江没有穷尽的流淌,见证了数次沧海桑田,见证了多少英雄豪杰。”



“知,我们对万物无穷之理的认知,这个认知在我看来是两方面的。”



“第一方面是形



而上的,万物是彼此孤立的、片面的、静止的、一成不变的,似乎万物无穷之理,从一开始存在之时,就本应如此,比如我们现在还在用秦法理政、用儒学去修身。”



杨博思索再三才开口说道:“董仲舒曾经说过,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亦不变,和白圭的想法是一致的。”



这个知是名词,认知的知。



张居正可不是说胡话,百代皆用秦法去理政,历代都用儒学去修身教化,似乎一直以来,一直如此,可是从来都是如此,便对吗?



张居正继续说道:“第二方面,我们对万物无穷之理的认知,是形而下的,是践履之实得到的经验,我们发现,万物是彼此的联系的、是运动的、是日新月异的,似乎万物无穷之理,如同长江之水,水无常形,则理不恒常。”



“万物之间是彼此联系的,水中月是天宫月的倒影,水中月被柳叶掀起的涟漪打散,而柳叶摆动是风在吹动,而那颗柳树栽在水边,是我当初入京时种下。”



“无穷之万物,一物与一物之间,互相联系着且互相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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