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先生,王爷让您现在书房这里等他,我家王爷稍后就到。”
肖立指着桌上的酒菜,道,“王爷让我们给您备上了酒菜,您先吃着喝着,我就不打扰您了。”
“嗯。”
杨士奇点了点头,并不着急坐下,而是不紧不慢的在书房里转悠了起来,环顾房间里的装饰。
总体来说,祁王的书房风格很是简洁干练,祁王这种人,其实已经并不在乎物质上的享受了,他更在乎的是精神上的充沛。
杨士奇看到在案台上铺着一幅字,纸是厚实的泾县宣纸,选用青檀皮和沙田稻草为原料,质地绵韧、光洁如玉。用的墨也是上等,光鲜亮丽,散露出淡淡的清香。
纸上的墨迹尚且还有些湿润,看来那位祁王爷是写完字才去的宴席,就是没多久的事。
最引人注意的是,写在纸上的那行字。
“我自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
笔力雄厚,甚至已经浸穿了厚厚的宣纸,渗透到了案台里,这种情况应该也是持续了很久,每次写字都快浸透木质的案台,导致原木色的案头已经被染成了黝黑的墨色。
杨士奇的目光被吸引在这张字上,入眼既是迎面而来的煞气,耳畔传来万马奔腾的沙场践踏声潮,以及刀剑碰撞的鸣声与将士们的嘶吼声,覆盖天空的深黑色云浪翻腾,涌动着令人震颤的咆哮声!
如杨士奇这般文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竟从一行字里看到了如此骇人的气场,他甚至感觉这黑色的字迹上飘着一层若有如无的血雾,里面有数万计的英灵与恶魂纠缠在一起搏杀。
杨士奇不由心神大震,后退数步,大口大口的粗喘气,几乎就要窒息。
忽然感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让杨士奇以为是真有恶鬼从纸上爬了出来,大惊失色就要喊出声来。
“安心,一幅字而已。”
温和的声音让杨士奇缓过神来,他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祁王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朱高燨走到了案台前,将字卷了起来,说道:“随手写的字,走的时候忘记让人收拾了。”
杨士奇连忙询问道:“这是王爷您写的字?”
他有些怀疑,这幅字能让人身临其境,需要的不仅是超一流的功底,还有历经世事的意境。
或许比不上钟王那般如仙人挥墨,但也独具特色,另辟蹊径。
祁王一介武夫,又如此的年轻,他能写出来这样书法界大宗师的字?
朱高燨笑道:“那是自然,这些年我也一直在苦练书法,没事就写写,感觉笔力大增,不过在杨阁老这样的大家面前倒是有些班门弄斧了。”
杨士奇连忙说道:“哪里哪里,王爷的书法造诣,已经远超于我,放眼天下也找不出来几个人能与王爷相比了,字里行间的杀气凛然,更是古今罕见。”
祁王的字,确实罕见。
他的书法是霸道与屠戮,全无文人之仙气,或许只有前宋的辛弃疾与岳飞,能写出这样的字了。
更让杨士奇惊讶的是,祁王的字已经仿佛找到了一条全新的道路,与古人的字截然不同,甚至已经有了开宗立派的实力。
能开宗立派的,那都是神仙级别的人物,杨士奇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敬仰还来不及,怎的敢去攀比?
朱高燨道:“杨阁老谦虚了。”
杨士奇苦笑道:“我哪里是什么杨阁老,大明的内阁里,唯有杨荣担得起‘阁老’二字,更何况,我早已从内阁退了出去。”
并非每个内阁阁臣,都会被称之为“阁老”。
阁老,指的是唐两省官中书舍人与门下侍中相呼,李唐时以中书舍人年资久者为阁老,掌管中书省事务,行使宰相权力。
在明初,内阁只是供皇帝咨询、起草诏命的秘书机构,并无决策之权,是皇帝的工具人。到了明中叶开始,内阁的阁臣才普遍被称之为“阁老”。
如今的杨荣在祁王府的拥立下,独揽内阁之权,其余的内阁阁臣全都成了凑数的吉祥物,因此才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