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
西京以东八十里,烈日的光芒被隔在山外。
沈铁心自马车窗探出脸庞,一对红玉耳坠在清风中摆荡。
“大小姐,我们已经进入沧浪山的地段了。”
马车旁,一位高踞马背的浑然境护卫低头汇报道。
沈铁心点点头,回望来时路过的沼泽与高岗上齐人高的茅草,最后视线一字掠过连山上立着的七座峰峦。
沈家在沧浪山内拥有一座煤矿与两座铁矿,现在这三处资产都已作价投在天南行内。
沈铁心今次大清早出门,也是为此而来。
巳时正,车队到了卧虎峰,停在半山等待。
又一刻钟,四位劲装佩刀的沈家护卫见到一鹰西来,乘着日光穿过云天,直直落在路外。
他们知是正主到了,连忙上前见礼。
“劳诸位久等了。”
来者拱手回礼,自是洪范。
两方会合后,一位贯通护卫主动给洪范让出坐骑;队伍再往上行,小半刻钟功夫后抵达矿区。
马车停稳,沈铁心被侍女灵犀扶下车来。
她今日梳着短髻,穿白底淡金描纹的马面长裙,衣着清新淡雅,但一眼可知昂贵。
时隔年余,洪范第三次见这位西京第一纨绔兼第一美人,惊艳之余难免还有些尴尬。
但他到底见惯风浪,只挂起平常浅笑上前,仿佛双方从未有过什么龃龉过往。
“沈小姐,久违了。”
洪范主动问候道。
“劳你一路舟车过来,待会若煤窑肮脏,还请多担待。”
两人这一撞面,不光是灵犀抿紧嘴唇,连沈家的车夫与护卫都心头发麻。
自家人知自家事,沈大小姐向来脾气比排场还大,这么多年只在赤沙手上吃过亏,这回被族里逼得出面与他应对,不闹出些乱子才是奇事。
然而沈铁心的反应平和得出乎他们预料。
“你按自己节奏做事便可,莫在意我。”
她双手交握身前,平淡回道。
灵犀张圆了嘴,抽了口凉气。
洪范点头谢过,面上未表现,却从沈铁心强作平淡的话语与神态中察觉到了一丝紧张与畏惧。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在洪范心中两人之间的矛盾早就是过去式,如今他只把沈铁心当做一个来镀金的世家小娘、天南行的半个资方,保持好面上关系便可。
见两人打过招呼,一位五十许年纪、早就候在边上的老汉弓着身子凑将过来,自诩贱名“邓贤”,是这座煤窑的矿长。
“咱这处卧虎窑井深五十丈、有二百乌面(矿工),在整个凉州也算是中上的规模,每日能产煤十六万斤(八十吨)。”
他说话时颇为紧张,显然未能从沈铁心容貌的震慑中恢复,视线只敢绕着她走,仿佛这是个会吃人的黑洞。
一行人往矿洞行去。
矿区外缘,两排草泥糊盖的屋子软趴趴瘫着,大约是矿工们的食宿之处。
再往里,空地上有一座格外规整的砖房,据邓贤所说里头存放着黑火药。
矿洞开在地势高处,防止雨水倒灌。
众人抵达时正见一辆木板车罩着油布自洞口启程,一车一马拉了五六百斤。
洞侧是专修的通风井,井外立着风车;随着工人人力转动,新鲜空气便沿着荆条编的风筒一路被送往井下。
“那几根十几米长的竹管是做什么用的?”
沈铁心问道。
“那是用来排煤气的。”
邓贤恭敬回道。
“新的矿层开出来的时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