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把他们直接推向阮多方处,又有何异?不,不行!”
胡季犛还是有一些政治天赋在身上的。他深知,自己这个“皇帝”的位置,本质上是由于他得到了大多数士族的支持,所以才能够坐上这个“龙椅”。在安南,想要坐稳皇帝的位置,就必须要拥有士族的支持。现在已经有一部分士族因为阮多方而抛弃了胡氏,他如果去搜刮剩下来的士族,胡氏在士族中的声望立刻就会一落千丈。
到时候,即便是击败了阮多方,士族们也不会支持他。他的“大虞朝”也仍旧要分崩离析,一世而亡。
“陛下啊陛下,这些士族们已经成为了我安南毒瘤,趁着这个机会将其革除,岂不正好?事已至此,您却仍瞻前顾后……唉。”见胡季犛如此,范巨论心中难免失望,张了张嘴,最后还是退回了列中。
“众卿可有妙计?快快奏来!”胡季犛大声说道,颇有一点急病乱投医的意思。“只要能解我大虞今时之厄,朕不吝官升三级!”
“陛下,臣有一计。”话音刚落,便有一人出得列来。范巨论扭头看去,认得此子是一位士族子弟,平日里行事纨绔的紧,只因家族和胡氏有些关系,所以被拔擢任用……几乎就是混来的官身。
“哦?快说。”胡季犛眼睛一亮。
“可向商贾、寒门募捐。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平日里,我等士族为国牧民,殚精极虑,奉献已极。而他们则坐享太平盛世,于国殊无裨益。”
“如今正值我大虞危急存亡之际,他们身为我大虞子民,为我大虞出力养兵,正是天经地义之事。”
这话一说出口,似范巨论、黎澄等良心未泯的官员,皆是瞪大了眼睛,看向说出这等“高论”的那名官员。
这是何等的厚颜无耻,竟然能说出此等论断?
但高高在上的胡季犛竟还真认真思考了起来。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士族是大虞的立国之本,不可轻动。自己还想要挽回支离破碎的士族之心,将那些被阮多方拉拢过去的士族们重新拉拢回来。
那就必须要向士族们展现善意,要让士族们感受到胡氏和他们是站在一个阵营,决不能从士族那里筹款。
既然不能从士族处凑款,那么,寒门、商人乃至百姓,就无碍了。这些人人数众多,每个人只拿一点出来,就足以支撑大虞朝走过这次危急。而且他们在朝堂之中的势力极弱,即便有所抗议,影响也微乎其微。
虽然说那官员说的话确实无耻了一点。但是,话糙理不糙嘛。值此危急之时,稍微苦一苦百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待朕坐稳了江山,好生治理安南,还安南百姓一个盛世就好了!
“善!”豁然开朗的胡季犛又拿捏起了帝王架子,大袖一挥,赞道。“此计甚妙,我大虞朝果然人才济济。”
“朕金口玉言,这就着你官升三级!”
竟……竟然答应了?范巨论目瞪口呆,正想出列,但,那名官升三级的士族,已经惊喜万状的跪地谢起恩来。而后,一众士族和官员们,便惊喜的纷纷出列,开始分割着这次“向商贾寒门募集军饷”的权利。
就如同分食腐肉的秃鹫。
“罢了,罢了……”范巨论只觉心灰意冷。不想继续多言了。
很快朝中众官就将前往各处募集的权利分割完毕,为了讨好士族,胡季犛将这项权利几乎都分给了士族们。眼看这些士族积极的为自己分忧,胡季犛老怀大慰。他坐在金色的御座上道:“众卿家可还有事要奏?若是无事,朕国事繁忙,便要退朝了。”
“陛下,臣有事奏。”一人从官员的队列中走了出来。
“哦,范淮啊。”胡季犛缩了缩眼睛,道。这名出列的官员,正是潜伏在安南朝堂,化名“范淮”的黄淮。黄淮自在安南取中状元之后,一开始因为胡氏的特意照顾,在朝堂中暂且还算是如鱼得水。但慢慢的,胡季犛攥取了朝堂的绝大部分权利,不再需要“范淮”这个象征大明王爷支持的吉祥物后,“范淮”在安南官场的声望便急转直下。
他本就是寒门出身,若是没有胡氏撑腰,安南官员们可不愿和他多言一句。很快,“范淮”就成为了安南朝廷里的小透明,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官员,他自己倒也知趣,每次朝会之时,都只是躲在角落里,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