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若是有了好胜之心,但凡遭遇一点点的挫折都会觉得失落无比。冯妙卿并未真败,可她心里多少有些失落,这种失落之感犹如烟落寒塘,淡淡一层却带着些许的忧伤。
她本不是个爱忧伤的人,更不喜欢忧伤这种情绪,可当这种忧伤的情绪爬上心头时,她亦无可奈何。很多时候,连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变了。
除了变得要强之外,她还变得多疑。若说多疑是女人的天性可能有失偏颇,但放在冯妙卿身上这句话毫不为过。旁人多疑,那也不过是疑心眼前之事,而她多疑起来,除却眼前,过去未来的她都会疑心一遍。
有时,即便对方心存善意,她也毫不领情,没准还将这善意看作是包藏祸心。仿佛唯有与这善意走的远些,她才觉得妥帖安心。一个人若经历种种不幸,就会变得格外小心。小心固然没错,可她忘却了一件事:关上门窗,虽不见风雨;关上门窗,亦不见彩虹。
也不知从那一刻起,她内心对外界的事物常常怀着仇视与抗拒,仿佛一只刺猬,稍遇风吹草动就立刻挺起背上尖刺。让人畏惧,不敢靠近。
以前她没有能力与厄运对抗,多数时只能做一个木偶,任人拿捏;如今,她学会了武功,多少有些底气,再也不想回到从前。仿佛一个乞丐一夜之间成为富翁,过惯奢华无比的日子后,再要他下地吃苦,就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她所拥有的一切,可以说是雪兰依的恩赐。即便这雪兰依这个恩人对她如此之好,可在她内心的深处还是充满着怀疑。
在她看来,是雪兰依压根就对不住她,传艺不过是对方为了抵消内心愧疚感采取的一种手段,其真正的目的在于让自己成为一把剑,重振玄女宫的威名。这样的怀疑简直是昧心,可她却无法控制自己,像入了魔一般。
唯有将一颗破碎的心包裹起来,她才能感到一丝安然。唯有周身带刺,方不被外物所伤;唯有学会忍受,才能抵挡这黑夜的漫长。
“江湖路远,道阻且长。人心难测,千手难防。 谁人似我,自怜自伤。冷月溶溶,万点流光。”
冯妙卿抬起头,心底忽然生出一阵凄凉。她闭上双目,情不自禁地又想起那个人。万种柔情涌上心头,口中低声念道:“萧郎,萧郎,你在哪儿?”。这一刻,她是那么渴望与爱人相拥相偎;这一刻,她是那么渴望与爱人互述衷肠。这一刻,她更想伏在他肩头大哭一场。
但她又害怕这种相见,怕自己丑陋的样貌吓坏情郎。她伸出细长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脸上一道道的疤,肩膀颤抖着,一串珠泪扑簌簌自脸颊滑落,跌在地上。
雪兰依给了她生的勇气,可终究没能让她放下自卑。每当她见到自己的脸时,她就抑制不住地将铜镜打翻在地。这一切都拜金铃铛所赐,那张娇艳如花的脸她这辈子也无法忘记。就算这女人化成灰,她也要找到她,而她所经历的诸般痛楚一定要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每当念及这伤心的过往,她的心好像又死了一次,任凭尖锐的指甲嵌入掌心,亦浑然不觉。过得良久,她仰起头,长叹了一声,纵身而起,没入树林。
清晨的阳光,如一缕缕金线透过繁密的枝叶,撒在地上。林间的鸟儿也活动起来,纵情歌唱。望着眼前的一切,冯妙卿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她从树上跃下,沿着小路向坡顶走去。奇怪的是,这一路并未有人设卡。
她暗想:“莫不是这阎王寨出了什么大事?否则怎么可能一路上来无人把守?”怀着好奇,她脚步又加快了几分。转过一个弯,她隐身在一棵树后,向远处张望。
就在这时,阎王寨两扇沉重的木门缓缓打开,四名扛着大旗的汉子抢先奔出,他们粗壮有力的手臂将旗杆高举,而后呼啦啦在周身挥舞了一通,旗面翻卷如浪,倒也好看。
跟着寨内竟响起隆隆的鼓声,冯妙卿耳中听得真切,心想:“听这鼓声,莫不是迎接我的?”她心中虽这样想,人却没有贸然行动,只是冷冷地向远处望着。
鼓声渐歇,在一帮喽啰的簇拥与呐喊下,三顶软轿依次抬出。轿上坐着的自然是阎王寨的三位当家。别看他们虽是草莽之流,但出场的排面丝毫不逊色于巡游的官老爷。
大当家彭连海两道粗重的眉毛下,虎目闪动,他双眼注视着寨门丈外的一个和尚。这和尚身材颀长,面容瘦削,身穿着一件皂罗僧袍,浑身散发出一股凛冽的杀气。
即便在这丈外,这凛凛杀气依然慑人。他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