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功高盖主的名臣是没几人是有好下场的,韩信,霍光,周亚夫,高德政、高颖、郭子仪、狄青,岳飞,这些人无一不是人中豪杰。但终难逃凄凉的命运。
所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正是此理。即便这道理流传甚广,可真正能参透的也就寥寥几人。
大名鼎鼎的戚继光之所以能在西南建立不世的功业,与一代宰辅张居正扶持是分不开的。有道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与这位名将而言,他仕途的下坡路也是随着张居正病逝后开始的。
万历十年,神宗筹谋了好一切,对张家进行了清算。首辅提拔的官员,无论文武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波及。戚继光自然在其列,自然而然就被归于张党。时任给事中的张鼎思揣摩上意,便以北方安定,南方伏患的借口,向朝廷建议调拨戚继光。
兵部一番计议,奏报内阁、神宗首肯后,这位老将军便被放至广东。当时北方时有战祸,而东南相对平稳。可怜英雄无用武之地,胸中自有许多不平。
调往边地后,难免发几句感慨。便有小人将这些事传至朝野,时任给事中张希皋又上书弹劾戚继光,称其老迈多病,空居其位,叨食禄米,非仁臣之道。戚继光闻言大病了一场,只得辞官回乡,回到登州(今山东省蓬莱一带)。
短短五年时间,一代名将戚继光便从人生的巅峰跌至入谷底。他落魄回乡之后,得知弟弟戚继美已不在人世。妻子王氏也因继子戚安国的夭折变得疯癫,以休夫为名,裹挟家产离开了戚家。
在这般凄凉的晚景之下,任凭谁也无法挺住。他自回乡之后就一直病着,好在老乡们接济,家里勉强糊口。不过这种状况也没维持多久,乡里对于朝廷要诛杀戚继光的流言不胫而走,为了避祸,后来去戚家的人也渐渐少了起来。
这一日,晚风吹动,江畔芦花摇荡。夕阳的余晖落在戚家那残破的屋瓦上,平添了几分萧索之感。兵器架上那把长枪在夕阳的映照下,枪尖的光芒也似乎黯淡了许多。
戚继光喝了些米汤精神转好,硬是让儿子扶着自己走至屋外说是要活动活动筋骨。长年行军打仗,身上伤痕累累。而这一双腿更是大不如前,他本欲将那枪耍上两圈,可膝盖却疼的厉害。
无奈只得在一把光溜溜的藤椅上坐下。大儿子戚祚国站在他的身侧默然不语。戚继光刚过花甲之龄,但他整个人却衰老的像期颐之叟。脸上皱纹,宛如刀刻一般。原本湛然生辉的双眸也变的浑浊起来,斑白的两鬓,乱蓬蓬的胡须更让他没了往日的威严。
门外有两个小童拿着竹刀,骑着竹马玩耍。一个扎着双髻的小童道:“我是戚老虎,你是倭寇。哪里有倭寇追着戚老虎打的道理?你还不投降?”另一个小童道:“不投降。不能总让你扮戚老虎,也让我当当好么?”二人在远处一阵打闹。
二人稚嫩的声音落入戚继光耳中,他不觉莞尔。心道:“这孩童尚且知道我戚继光戚老虎,而朝廷呢?真格将我忘了。”
他看着那夕阳中的酡红,口中念道:“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站在他身旁大儿子戚祚国闻言,不禁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戚继光苦笑道:“儿啊,为父今年才过花甲之龄,竟不堪用了么?想古之大将廉颇,八十尚能征战沙场,为父我心有不甘,心有不甘啊!”说时,他眼中闪动着泪花,声音无比的凄怆。
戚祚国哽咽着说道:“父亲一生的功业已远胜廉颇。如今父亲年老是该好好歇息了。”戚继光愤然道:“你的意思是我老了么?我没用了。我告诉你,我没老,我还有用,我还能战。
将军要死就应该死在那战场上,马革裹尸,血染疆场才是将军的宿命。要我就这么老死,病死,我……我戚继光还不如为国捐躯。”
说着他欲挣扎着坐起,然而腿上隐疾作痛,他整个人又跌坐在那藤椅之上。戚祚国道:“父亲,你以前说过‘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如今四海平定,父亲做到了,是该好好养老了。”
戚继光道:“你胡说,你胡说,你没看出北方不太平么,鞑靼人正等机会一口咬咱大明的喉咙呢?还有辽东,辽东迟早要出大乱子。我,我只想替大明扫出边患,有一群狼正在盯着我大明呢!戚家军,戚家军是皇上的,不是我的,我说了多少次,为何还是有人向皇上进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