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盯着封德彝,默然不语。
封德彝将头埋得更低,以示恭顺。
嚓。
尉迟恭卷起身上的布帛,轻轻擦拭着陌刀上的血污,他极有耐心的来回搓着,仿佛一个极富匠人精神的工匠。
手握虎符的他,此刻却并不打算立即出去平叛。
封德彝的话,提醒了他——
他可以要更多,省得到时候秦王殿下麻烦!
“封德彝所言……诸卿家以为如何?”
李渊实在有些受不了尉迟恭拿着陌刀在自己面前晃啊晃的,将目光投向了裴寂,低声道,
“裴爱卿,你说……”
他的心中似乎还抱有某种希冀,点了裴寂的名。
这位场上硕果仅存的太子党,此刻脸色已然是缓过来了不少。
“回陛下,臣以为……”
裴寂声音沙哑低沉,拱手道,
“封阁老所言……甚是。”
“建成、元吉有作乱之心,又无功于天下,此二人嫉妒秦王功高望重,屡计,理当坐诛。”
“而秦王李世民者,功盖宇宙,率土归心,陛下若以秦王为太子,委之以军国重务,则天下相安,朝廷无事。”
“若能如此,陛下幸甚,朝廷幸甚,天下幸甚,百姓亦幸甚!”
“微臣诚言,请陛下鉴纳。”
话音落下,裴寂的手已然是无力的垂到了地上。
萧瑀等人,皆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自此,最为铁杆的太子党裴寂,也倒戈了!
他到底不是蠢货,如今李建成都已经死了,他再一条道走到黑,那就不是跟秦王过不去,而是跟自己过不去,跟全家性命过不去了!
“好,好,好……”
“善,甚善!”
李渊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缓缓道,
“裴爱卿之言,亦朕之愿也。”
“就按这意思拟定圣旨吧!废黜建成、元吉,立秦王世民为太子!”
“一切政务军务,咸决于太子,朕……不复言!”
“即刻拟定旨意,昭告……天下!”
说完最后一个字,李渊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他的身躯无力的倚靠在玉阶之上,心神已然是一片茫然。
没有悲喜,没有憎恶与怨恨,唯有茫然。
世事变化得太快,快到上一刻他还是手握至高权力的大唐皇帝,这一刻就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傀儡!
他不想交权,可他能不交吗?敢不交吗?
尉迟恭闯进来,宫中宿卫却全跑没影了,他一个都使唤不到!连太监宫女都使唤不到!
殿内重臣们纷纷倒戈,就连裴寂都说出来那样的话!倒向了秦王。
他还能怎么办?!
权力是虎符吗?是那把空悬的龙椅吗?
李渊原先以为是,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权力,来自于下级,来自于臣下和军队的认同。
当所有人都拥戴你的时候,你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随时生杀。
可当某一刻,所有人改为拥戴别人的时候,你纵然手握传国玉玺,将皇袍穿在身上,都毫无用处了。
那时,龙袍不过是一件华丽的衣服,传国玉玺或许也只能用来砸核桃了……
主动交出象征权力的信物,不过是让自己的退场尽量显得没那么狼狈罢了。
“陛下圣明!”
萧瑀起身拱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