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清朗的夜。举首眺天,万古以来便旋转不息的星河清晰可鉴,一双人目与其之间,似乎果真没什么杂物。一轮亮得并不耀眼的月,静静卧在洒满星星的黑幕布一角。睫状肌放松地操纵着晶状体变得扁平之余,尘世之中不得不坚持着苦苦跳着的人心,也仿佛劳作得慢了些许。
阿龙在一片痛苦与血海的神志不清中,抬起手一把抹去蒙住双眼的污血,猛然睁开眼。这天然温馨的一幕,猝不及防地闯入眼眶,令他心安一瞬。
阿龙支起身子,甚至没有需要身旁瘫坐着的那只不知所措的橘猫孩子来帮扶。
阿静浑身发抖,差点抖出了残影。她向阿龙投来难以置信的目光。她脸上被一道飞粒划出伤口,此时还未愈合,流出的混合物在被蒙灰的脸上画出一道不显眼的红。尽管她早就知道阿龙的速愈能力远在其他人之上,但她绝没有想到,他们的差距竟是如此之大。
阿龙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他感到自己再次活了过来,除了身上已然破烂并沾染了血迹的t恤衫和长裤与草地上一大滩鲜血能证明刚刚发生的事外,这些伤害并未对他产生其他任何影响。他惊觉自己肩膀上的枪伤竟也在此时痊愈了。
阿龙低头看去,见阿静坐在地上一脸慌张地盯着他,被她这副样子逗得有点发笑:“你慌什么?我的本事你又不是没见过。”说着,他向阿静坦然伸出手。
阿静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我……我才没慌呢……”她赶紧抓着阿龙的手臂站起。
阿龙微微笑了笑,没有过多理会她。他环顾四周,这里尽是齐人高的草。
“这草不对劲啊?”阿静也跟着开始观察周围,她一看便知道这草是经过了基因改造。
阿龙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他习惯性地深吸了一口气。浓烈的血腥味不出意料,些许掩盖了敌人的气息也并非意外。阿龙不放过任何一丝气味信息,细而迅速地咀嚼着。突然间,他双耳一竖,尾巴一扬,似乎发现了蛛丝马迹。
一股熟悉气味的主人正在前往这里。这气味貌似也杂糅着血,但那气味却很清楚的不是血……
随着身旁立着的小橘猫也闻到这股味道,一声兴奋而响度不高的叫震动了阿龙的鼓膜:“爸爸还活着!”
阿龙迟疑着点点头,不置可否。这的确有陈叔的气味,但其中夹杂着其他……
就在这时,面前的草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这发出声响所指的,与那股异常气味无异。阿龙于是警惕起来。
随着响声越来越近,草终于被拉开一个大口,一张可怖的人脸——不,这不能说是人脸——迅然显现在两人面前。
只见老陈的脸一半被撕开,露出的不是白骨,而是如同机器人一般的黑色金属仿骨骼。他一身本考究的西装,此时也大概因为刚刚的人祸而成了乞丐一样的破旧衣物。他本应当有长裤覆盖的左腿,连应有的人造仿真皮肤都被火焰洗去,露出暗黑的骨。
还好两人从小在卡波拉卡研究所长大,早已见过许多可怕至极的大场面(例如目睹同伴被执行枪决等),因此并没有过多畏惧。
只是阿静见到父亲的这幅面孔,惊得轻轻“哦”了一声。
阿龙见到陈叔这幅模样,本有点疑惑,但他脑中的知识很快做出了解释,并将其打消:“陈叔,您是机械改造——?”
阿龙问到一半,便被老陈果断地打断了:“机械改造人,没错。没时间解释了,道罗斯的伏击部队马上就要开始进行覆盖式清扫。”老陈火急火燎道,说着翻开另一边的草,“跟上!咱们往南边撤。”
阿龙与阿静面面相觑。惊讶之余,他们还是跟上了老陈。
漫天星河之下,圆月喉间低吼。把月光映得耀眼的茂然高草,其中一处劈开了口,向南缓缓移去。
这道口移动的反方向远处,几架直升机上的探照灯将绿草照得通明。直升机的核裂变发动机在空中发出不大的微响,与其下方草丛中粗暴地持枪闯入的人,构成了一幅并不好笑的画面。
老陈心似燃火。他想到了道罗斯会进行埋伏,也对那处树林进行了精密的光学、声呐、雷达甚至是生物雷达检测,但都一无所获。他还亲自用机械改造后的仿真眼切换为热成像模式进行观察,应当是万无一失了。可如今,整个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