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宪登基已有三月,其母张氏也从清河接到长安,皇宫中从此便多了一位太后。张太后接到长安第三日李宪便着手给她上尊号,因为礼法之故,先给朱太后上尊号为‘长乐皇太后’,礼部原定张太后尊号为永年太后,但册封当日李宪突然更改册封诏书,将张太后的尊号改为‘永年皇太后’。
一字之差,差之千里,两位太后都加了‘皇’字便嫡庶无别,皇宫中对人都是看菜下碟,张太后是皇帝生母,宫人自然热心巴结,永年宫逐渐热闹起来。朱太后对此事显得满不在意,倒是长乐宫的宫人常在朱太后跟前抱怨,朱太后不置可否,和张太后却一天天亲热起来,两宫之间常常走动。
张太后毕竟是见过风雨的,早年她在宫中并不算得宠,生下李宪后也是不争不抢,后来跟随儿子去到清河逃过了朱后兄妹的屠刀,也算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如今自己的儿子荣登大宝,自己跟着荣华无限反而生出许多忧愁,她知道,朱后热心宽容的背后说不定藏着多少无形的刀剑。她不止一次跟李宪说过要去掉自己尊号中的‘皇’字,李宪只是劝她坦然受之。
藩王承继大统后尊崇生母加封为‘皇太后’前代有典故,这也是孝道,李宪所为背后更深层的原因还是想通过提升自己生母的地位来向天下证明自己登基的正统性,这一点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所有人也都暗自赞服为这位少年天子的心机。
不过李宪清楚,所谓的正统其实不是来自继位的方式,而是能否稳固皇位。李宪深知皇位的背后有个巨大的阴影,如果不把它除掉,那自己的地位便永远不会稳固。
先帝李宓无端暴死,民间有许多传闻,李宪不是不知道。在这深宫之中,自己初登大宝,万事不得不小心行事。自生母张太后来长安后,李宪借加强永年宫护卫之名将潜邸时的亲兵悉数调往宫中,自己居住的万岁殿和张太后的永年宫所用具是心腹。
当然,这还远远不够,京城禁军分为两支,南军和北军,两军具由大将军朱执礼掌管,冒然更换朱执礼必然会引起禁军骚动,到时惹得朱氏兄妹警觉反而促生祸乱。于是李宪退而求其次,加封母舅张志远为卫将军,名义上总领宫廷宿卫,实际上张志远只能统领万岁殿和永年宫的宿卫,不过这事关自己的身家性命,找个靠得住的人错不了。
接着便是插手朝政,朱太后虽然没有像以前一样临朝听政,但其兄朱执礼依旧有‘领录尚书事’的头衔,朝政大权依旧在朱氏兄妹手中。最近御史中丞韦见清鼓动不少人上书请求朱太后临朝听政,一如李宓一朝故事。这事朝中附和的人不少,但是尚书令封德彝等几位重臣还没有表态。
李宪知道,封德彝身为尚书令,名义上统领六部,为百官之首,但朱执礼却有‘领录尚书事’之衔,如今大将军府俨然第二个尚书省。韦见清等人上书请求朱太后临朝听政,封德彝毫无反应,显然是不满已久。
李宪独自在万岁殿中踱步,心中盘思:封德彝老谋深算,在朝中也算是德高望重。像他这样的人,要想拉拢过来实属不易,毕竟他已名为宰相,只不过是现在处处让朱执礼压制,自己羽翼未丰,他未必会冒然站出来替自己制衡朱家。想到这李宪叹了口气,摇摇头。
突然,李宪心中冒出个人选来,赵秉谦!李宪回身坐在龙座上。赵秉谦为人刚正,而且执掌礼部多年,主持过几次科举,门生故吏不少,朝中许多青年才俊都出自他的门下。更难能可贵的是此人不党不附,正可以为自己所用。
想到这,李宪拨开堆在龙案上的奏疏,找出其中吏部和兵部尚书告老还乡的奏疏。哼,这些人!李宪轻嗤一声。这些年朱家弄权,朝中六部九卿多少出自其下,六部中又数吏户兵三部最为要紧,朱家既想揽权,又不想招人口舌,索性将这三部尚书安排些年老体弱,才能不足而又谦退的人来担任,其佐官侍郎倒安插些心腹人手,实际上总览大权。现在吏兵二部尚书同时告老,显然是不想卷入朝廷的下一轮权力斗争中。
都是些聪明人,可就是太聪明了!李宪将两位告老大臣的奏疏随手掷在一旁。又拿起一封朱执礼的奏疏,打开迅速看完后直接拍在案上,脸色突然一变。哼,用什么都是你说了算,这位子干脆你来坐好了。
就在这时,一位贴身内侍走到御前奉茶关心的问道:陛下何故发怒?龙体要紧!李宪轻瞥一眼内侍,你知道什么,我若连怒气都没有,只怕早晚要让人从这个位子上撵下去!陛下圣明烛照,万姓归心,谁敢拉上九族的性命造次。内侍宽慰道。
李宪端起茶轻呷一口,缓道:你怎会懂?我连用个人都要受人掣肘,还谈什么万姓归心?内侍躬身道:陛下潜邸这么多人,其中